关于成语天道宁论的意思及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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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

标准答案copy:天道酬勤

其它答案:

天道宁论:指天道福善惩恶之说难以凭信。

天道好还:旧指恶有恶报。《老子》:“以道佐人主者,不以百兵强天下,其事好还。”

天道人事度:天道:天理。人事:人力所能做到的事。天道人事不可违背。意谓大势所趋。《元史·谦希宪传》:“因为书与宋四川统制余玠,谕以天道人事,玠得书愧感自守,不敢复轻动。”

天道无亲:亲:亲近。公问正,不偏不倚。《老子》第七十九章:“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天道酬勤、天道恢恢答、天道好还、天道宁论、天道人事、天道无亲、天道无私、天道昭彰、天道轮回

天道宁论什么意思?

【名称】天道宁论

【拼音】tiāndàonínglùn

【解释百】指天道福善惩恶之度说难以凭信。

【出处】南朝·梁·江淹《恨赋》:“试望平原,蔓草萦骨,拱木敛魂,人生知到此,天道宁论。”

【事例】予否道运所丁,遭家不造,奸邪构乱,朋党回横行,大臣冤枉以被诛,少主仓卒而及祸,人自答作孽,~。★《旧唐书·太祖纪》

燕歌行-高适 名句的赏析

赏析

《燕歌行》不仅是高适的“第一大篇”(近人赵熙评语),而且是整个唐代边塞诗中的杰作,千古传诵,良非偶然。开元十五年(727),高适曾北上蓟门。二十年,信安王李禕征讨奚、契丹,他又北去幽燕,希望到信安王幕府效力,未能如愿:“岂无安边书,诸将已承恩。惆怅孙吴事,归来独闭门”(《蓟中作》)。可见他对东北边塞军事,下过一番研究工夫。开元二十一年后,幽州节度使张守珪经略边事,初有战功。但二十四年,张让平卢讨击使安禄山讨奚、契丹,“禄山恃勇轻进,为虏所败”(《资治通鉴》卷二百十五)。二十六年,幽州将赵堪、白真陀罗矫张守珪之命,逼迫平卢军使乌知义出兵攻奚、契丹,先胜后败。“守珪隐其状,而妄奏克获之功”(《旧唐书?张守珪传》)。高适对开元二十四年以后的两次战败,感慨很深,因写此篇。诗的主旨是谴责在皇帝鼓励下的将领骄傲轻敌,荒淫失职,造成战争失败,使广大兵士受到极大的痛苦和牺牲。诗人写的是边塞战争,但重点不在于民族矛盾,而是同情广大兵士,讽刺和愤恨不恤兵士的将军。全诗以非常浓缩的笔墨,写了一个战役的全过程:第一段八句写出师,第二段八句写战败,第三段八句写被围,第四段四句写死斗的结局。各段之间,脉理绵密。诗的发端两句便指明了战争的方位和性质,见得是指陈时事,有感而发。“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貌似揄扬汉将去国时的威武荣耀,实则已隐含讥讽,预伏不文。樊哙在吕后面前说:“臣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季布便斥责他当面欺君该斩。(见《史记?季布传》)所以,这“横行”的由来,就意味着恃勇轻敌。唐汝询说:“言烟尘在东北,原非犯我内地,汉将所破特余寇耳。盖此辈本重横行,天子乃厚加礼貌,能不生边衅乎?”(《唐诗解》卷十六)这样理解是正确的。紧接着描写行军:“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透过这金鼓震天、大摇大摆前进的场面,可以揣知将军临战前不可一世的骄态,也为下文反衬。战端一启,“校尉羽书飞瀚海”,一个“飞”字警告了军情危急:“单于猎火照狼山”,犹如“看明王宵猎,骑火一川明,笳鼓悲鸣,遣人惊!”(张孝祥《六州歌头》)不意“残贼”乃有如此威势。从辞家去国到榆关、碣石,更到瀚海、狼山,八句诗概括了出征的历程,逐步推进,气氛也从宽缓渐入紧张。第二段写战斗危急而失利。落笔便是“山川萧条极边土”,展现开阔而无险可凭的地带,带出一片肃杀的气氛。“胡骑”迅急剽悍,象狂风暴雨,卷地而来。汉军奋力迎敌,杀得昏天黑地,不辨死生。然而,就在此时此刻,那些将军们却远离阵地寻欢作乐:“美人帐下犹歌舞!”这样严酷的事实对比,有力地揭露了汉军中将军和兵士的矛盾,暗示了必败的原因。所以紧接着就写力竭兵稀,重围难解,孤城落日,衰草连天,有着鲜明的边塞特点的阴惨景色,烘托出残兵败卒心境的凄凉。“身当恩遇恒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回应上文,汉将“横行”的豪气业已灰飞烟灭,他的罪责也确定无疑了。第三段写士兵的痛苦,实是对汉将更深的谴责。应该看到,这里并不是游离战争进程的泛写,而是处在被围困的险境中的士兵心情的写照。“铁衣远戍辛勤久”以下三联,一句征夫,一句征夫悬念中的思妇,错综相对,离别之苦,逐步加深。城南少妇,日夜悲愁,但是“边庭飘飖那可度?”蓟北征人,徒然回首,毕竟“绝域苍茫更何有!”相去万里,永无见期,“人生到此,天道宁论!”更那堪白天所见,只是“杀气三时作阵云”;晚上所闻,惟有“寒声一夜传刁斗”,如此危急的绝境,真是死在眉睫之间,不由人不想到把他们推到这绝境的究竟是谁呢?这是深化主题的不可缺少的一段。最后四句总束全篇,淋漓悲壮,感慨无穷。“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最后士兵们与敌人短兵相接,浴血奋战,那种视死如归的精神,岂是为了取得个人的功勋!他们是何等质朴、善良,何等勇敢,然而又是何等可悲呵!诗人的感情包含着悲悯和礼赞,而“岂顾勋”则是有力地讥刺了轻开边衅,冒进贪功的汉将。最末二句,诗人深为感慨道:“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八九百年前威镇北边的飞将军李广,处处爱护士卒,使士卒“咸乐为之死”。这与那些骄横的将军形成多么鲜明的对比。诗人提出李将军,意义尤为深广。从汉到唐,悠悠千载,边塞战争何计其数,驱士兵如鸡犬的将帅数不胜数,备历艰苦而埋尸异域的士兵,更何止千千万万!可是,千百年来只有一个李广,怎不教人苦苦地追念他呢?杜甫赞美高适、岑参的诗:“意惬关飞动,篇终接混茫。”(《寄高使君、岑长史三十韵》)此诗以李广终篇,意境更为雄浑而深远。全诗气势畅达,笔力矫健,经过惨淡经营而至于浑化无迹。气氛悲壮淋漓,主意深刻含蓄。“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诗人着意暗示和渲染悲剧的场面,以凄凉的惨状,揭露好大喜功的将军们的罪责。尤可注意的是,诗人在激烈的战争进程中,描写了士兵们复杂变化的内心活动,凄恻动人,深化了主题。全诗处处隐伏着鲜明的对比。从贯串全篇的描写来看,士兵的效命死节与汉将的怙宠贪功,士兵辛苦久战、室家分离与汉将临战失职,纵情声色,都是鲜明的对比。而结尾提出李广,则又是古今对比。全篇“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二句最为沈至”(《唐宋诗举要》引吴汝纶评语),这种对比,矛头所指十分明显,因而大大加强了讽刺的力量。《燕歌行》是唐人七言歌行中运用律句很典型的一篇。全诗用韵依次为入声“职”部、平声“删”部、上声“麌”部、平声“微”部、上声“有”部、平声“文”部,恰好是平仄相间,抑扬有节。除结尾两句外,押平韵的句子,对偶句自不待言,非对偶句也符合律句的平仄,如“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碍石间”;押仄韵的句子,对偶的上下句平仄相对也是很严整的,如“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这样的音调之美,正是“金戈铁马之声,有玉磐鸣球之节”(《唐风定》卷九邢昉评语)

燕歌行

高适

开元二十六年,客有从御史大夫张公出塞而还者,作《燕歌行》以示适,感征戍之事,因而和焉。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

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

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当恩遇恒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

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

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

边庭飘飖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燕歌行》不仅是高适的“第一大篇”(近人赵熙评语),而且是整个唐代边塞诗中的杰作,千古传诵,良非偶然。

开元十五年(727),高适曾北上蓟门。二十年,信安王李禕征讨奚、契丹,他又北去幽燕,希望到信安王幕府效力,未能如愿:“岂无安边书,诸将已承恩。惆怅孙吴事,归来独闭门”(《蓟中作》)。可见他对东北边塞军事,下过一番研究工夫。开元二十一年后,幽州节度使张守珪经略边事,初有战功。但二十四年,张让平卢讨击使安禄山讨奚、契丹,“禄山恃勇轻进,为虏所败”(《资治通鉴》卷二百十五)。二十六年,幽州将赵堪、白真陀罗矫张守珪之命,逼迫平卢军使乌知义出兵攻奚、契丹,先胜后败。“守珪隐其状,而妄奏克获之功”(《旧唐书·张守珪传》)。高适对开元二十四年以后的两次战败,感慨很深,因写此篇。

诗的主旨是谴责在皇帝鼓励下的将领骄傲轻敌,荒淫失职,造成战争失败,使广大兵士受到极大的痛苦和牺牲。诗人写的是边塞战争,但重点不在于民族矛盾,而是同情广大兵士,讽刺和愤恨不恤兵士的将军。

全诗以非常浓缩的笔墨,写了一个战役的全过程:第一段八句写出师,第二段八句写战败,第三段八句写被围,第四段四句写死斗的结局。各段之间,脉理绵密。

诗的发端两句便指明了战争的方位和性质,见得是指陈时事,有感而发。“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貌似揄扬汉将去国时的威武荣耀,实则已隐含讥讽,预伏不文。樊哙在吕后面前说:“臣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季布便斥责他当面欺君该斩。(见《史记·季布传》)所以,这“横行”的由来,就意味着恃勇轻敌。唐汝询说:“言烟尘在东北,原非犯我内地,汉将所破特余寇耳。盖此辈本重横行,天子乃厚加礼貌,能不生边衅乎?”(《唐诗解》卷十六)这样理解是正确的。紧接着描写行军:“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透过这金鼓震天、大摇大摆前进的场面,可以揣知将军临战前不可一世的骄态,也为下文反衬。战端一启,“校尉羽书飞瀚海”,一个“飞”字警告了军情危急:“单于猎火照狼山”,犹如“看明王宵猎,骑火一川明,笳鼓悲鸣,遣人惊!”(张孝祥《六州歌头》)不意“残贼”乃有如此威势。从辞家去国到榆关、碣石,更到瀚海、狼山,八句诗概括了出征的历程,逐步推进,气氛也从宽缓渐入紧张。

第二段写战斗危急而失利。落笔便是“山川萧条极边土”,展现开阔而无险可凭的地带,带出一片肃杀的气氛。“胡骑”迅急剽悍,象狂风暴雨,卷地而来。汉军奋力迎敌,杀得昏天黑地,不辨死生。然而,就在此时此刻,那些将军们却远离阵地寻欢作乐:“美人帐下犹歌舞!”这样严酷的事实对比,有力地揭露了汉军中将军和兵士的矛盾,暗示了必败的原因。所以紧接着就写力竭兵稀,重围难解,孤城落日,衰草连天,有着鲜明的边塞特点的阴惨景色,烘托出残兵败卒心境的凄凉。“身当恩遇恒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回应上文,汉将“横行”的豪气业已灰飞烟灭,他的罪责也确定无疑了。

第三段写士兵的痛苦,实是对汉将更深的谴责。应该看到,这里并不是游离战争进程的泛写,而是处在被围困的险境中的士兵心情的写照。“铁衣远戍辛勤久”以下三联,一句征夫,一句征夫悬念中的思妇,错综相对,离别之苦,逐步加深。城南少妇,日夜悲愁,但是“边庭飘飖那可度?”蓟北征人,徒然回首,毕竟“绝域苍茫更何有!”相去万里,永无见期,“人生到此,天道宁论!”更那堪白天所见,只是“杀气三时作阵云”;晚上所闻,惟有“寒声一夜传刁斗”,如此危急的绝境,真是死在眉睫之间,不由人不想到把他们推到这绝境的究竟是谁呢?这是深化主题的不可缺少的一段。

最后四句总束全篇,淋漓悲壮,感慨无穷。“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最后士兵们与敌人短兵相接,浴血奋战,那种视死如归的精神,岂是为了取得个人的功勋!他们是何等质朴、善良,何等勇敢,然而又是何等可悲呵!

诗人的感情包含着悲悯和礼赞,而“岂顾勋”则是有力地讥刺了轻开边衅,冒进贪功的汉将。最末二句,诗人深为感慨道:“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八九百年前威镇北边的飞将军李广,处处爱护士卒,使士卒“咸乐为之死”。这与那些骄横的将军形成多么鲜明的对比。诗人提出李将军,意义尤为深广。从汉到唐,悠悠千载,边塞战争何计其数,驱士兵如鸡犬的将帅数不胜数,备历艰苦而埋尸异域的士兵,更何止千千万万!可是,千百年来只有一个李广,怎不教人苦苦地追念他呢?杜甫赞美高适、岑参的诗:“意惬关飞动,篇终接混茫。”(《寄高使君、岑长史三十韵》)此诗以李广终篇,意境更为雄浑而深远。

全诗气势畅达,笔力矫健,经过惨淡经营而至于浑化无迹。气氛悲壮淋漓,主意深刻含蓄。“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诗人着意暗示和渲染悲剧的场面,以凄凉的惨状,揭露好大喜功的将军们的罪责。尤可注意的是,诗人在激烈的战争进程中,描写了士兵们复杂变化的内心活动,凄恻动人,深化了主题。全诗处处隐伏着鲜明的对比。从贯串全篇的描写来看,士兵的效命死节与汉将的怙宠贪功,士兵辛苦久战、室家分离与汉将临战失职,纵情声色,都是鲜明的对比。而结尾提出李广,则又是古今对比。全篇“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二句最为沈至”(《唐宋诗举要》引吴汝纶评语),这种对比,矛头所指十分明显,因而大大加强了讽刺的力量。

《燕歌行》是唐人七言歌行中运用律句很典型的一篇。全诗用韵依次为入声“职”部、平声“删”部、上声“麌”部、平声“微”部、上声“有”部、平声“文”部,恰好是平仄相间,抑扬有节。除结尾两句外,押平韵的句子,对偶句自不待言,非对偶句也符合律句的平仄,如“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碍石间”;押仄韵的句子,对偶的上下句平仄相对也是很严整的,如“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这样的音调之美,正是“金戈铁马之声,有玉磐鸣球之节”(《唐风定》卷九邢昉评语)。(本文已被浏览418次)

燕歌行

高适

开元二十六年,客有从御史大夫张公出塞而还者,作《燕歌行》以示适,感征戍之事,因而和焉。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

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

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当恩遇恒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

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

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

边庭飘飖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燕歌行》不仅是高适的“第一大篇”(近人赵熙评语),而且是整个唐代边塞诗中的杰作,千古传诵,良非偶然。

开元十五年(727),高适曾北上蓟门。二十年,信安王李禕征讨奚、契丹,他又北去幽燕,希望到信安王幕府效力,未能如愿:“岂无安边书,诸将已承恩。惆怅孙吴事,归来独闭门”(《蓟中作》)。可见他对东北边塞军事,下过一番研究工夫。开元二十一年后,幽州节度使张守珪经略边事,初有战功。但二十四年,张让平卢讨击使安禄山讨奚、契丹,“禄山恃勇轻进,为虏所败”(《资治通鉴》卷二百十五)。二十六年,幽州将赵堪、白真陀罗矫张守珪之命,逼迫平卢军使乌知义出兵攻奚、契丹,先胜后败。“守珪隐其状,而妄奏克获之功”(《旧唐书·张守珪传》)。高适对开元二十四年以后的两次战败,感慨很深,因写此篇。

诗的主旨是谴责在皇帝鼓励下的将领骄傲轻敌,荒淫失职,造成战争失败,使广大兵士受到极大的痛苦和牺牲。诗人写的是边塞战争,但重点不在于民族矛盾,而是同情广大兵士,讽刺和愤恨不恤兵士的将军。

全诗以非常浓缩的笔墨,写了一个战役的全过程:第一段八句写出师,第二段八句写战败,第三段八句写被围,第四段四句写死斗的结局。各段之间,脉理绵密。

诗的发端两句便指明了战争的方位和性质,见得是指陈时事,有感而发。“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貌似揄扬汉将去国时的威武荣耀,实则已隐含讥讽,预伏不文。樊哙在吕后面前说:“臣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季布便斥责他当面欺君该斩。(见《史记·季布传》)所以,这“横行”的由来,就意味着恃勇轻敌。唐汝询说:“言烟尘在东北,原非犯我内地,汉将所破特余寇耳。盖此辈本重横行,天子乃厚加礼貌,能不生边衅乎?”(《唐诗解》卷十六)这样理解是正确的。紧接着描写行军:“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透过这金鼓震天、大摇大摆前进的场面,可以揣知将军临战前不可一世的骄态,也为下文反衬。战端一启,“校尉羽书飞瀚海”,一个“飞”字警告了军情危急:“单于猎火照狼山”,犹如“看明王宵猎,骑火一川明,笳鼓悲鸣,遣人惊!”(张孝祥《六州歌头》)不意“残贼”乃有如此威势。从辞家去国到榆关、碣石,更到瀚海、狼山,八句诗概括了出征的历程,逐步推进,气氛也从宽缓渐入紧张。

第二段写战斗危急而失利。落笔便是“山川萧条极边土”,展现开阔而无险可凭的地带,带出一片肃杀的气氛。“胡骑”迅急剽悍,象狂风暴雨,卷地而来。汉军奋力迎敌,杀得昏天黑地,不辨死生。然而,就在此时此刻,那些将军们却远离阵地寻欢作乐:“美人帐下犹歌舞!”这样严酷的事实对比,有力地揭露了汉军中将军和兵士的矛盾,暗示了必败的原因。所以紧接着就写力竭兵稀,重围难解,孤城落日,衰草连天,有着鲜明的边塞特点的阴惨景色,烘托出残兵败卒心境的凄凉。“身当恩遇恒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回应上文,汉将“横行”的豪气业已灰飞烟灭,他的罪责也确定无疑了。

第三段写士兵的痛苦,实是对汉将更深的谴责。应该看到,这里并不是游离战争进程的泛写,而是处在被围困的险境中的士兵心情的写照。“铁衣远戍辛勤久”以下三联,一句征夫,一句征夫悬念中的思妇,错综相对,离别之苦,逐步加深。城南少妇,日夜悲愁,但是“边庭飘飖那可度?”蓟北征人,徒然回首,毕竟“绝域苍茫更何有!”相去万里,永无见期,“人生到此,天道宁论!”更那堪白天所见,只是“杀气三时作阵云”;晚上所闻,惟有“寒声一夜传刁斗”,如此危急的绝境,真是死在眉睫之间,不由人不想到把他们推到这绝境的究竟是谁呢?这是深化主题的不可缺少的一段。

最后四句总束全篇,淋漓悲壮,感慨无穷。“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最后士兵们与敌人短兵相接,浴血奋战,那种视死如归的精神,岂是为了取得个人的功勋!他们是何等质朴、善良,何等勇敢,然而又是何等可悲呵!

诗人的感情包含着悲悯和礼赞,而“岂顾勋”则是有力地讥刺了轻开边衅,冒进贪功的汉将。最末二句,诗人深为感慨道:“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八九百年前威镇北边的飞将军李广,处处爱护士卒,使士卒“咸乐为之死”。这与那些骄横的将军形成多么鲜明的对比。诗人提出李将军,意义尤为深广。从汉到唐,悠悠千载,边塞战争何计其数,驱士兵如鸡犬的将帅数不胜数,备历艰苦而埋尸异域的士兵,更何止千千万万!可是,千百年来只有一个李广,怎不教人苦苦地追念他呢?杜甫赞美高适、岑参的诗:“意惬关飞动,篇终接混茫。”(《寄高使君、岑长史三十韵》)此诗以李广终篇,意境更为雄浑而深远。

全诗气势畅达,笔力矫健,经过惨淡经营而至于浑化无迹。气氛悲壮淋漓,主意深刻含蓄。“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诗人着意暗示和渲染悲剧的场面,以凄凉的惨状,揭露好大喜功的将军们的罪责。尤可注意的是,诗人在激烈的战争进程中,描写了士兵们复杂变化的内心活动,凄恻动人,深化了主题。全诗处处隐伏着鲜明的对比。从贯串全篇的描写来看,士兵的效命死节与汉将的怙宠贪功,士兵辛苦久战、室家分离与汉将临战失职,纵情声色,都是鲜明的对比。而结尾提出李广,则又是古今对比。全篇“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二句最为沈至”(《唐宋诗举要》引吴汝纶评语),这种对比,矛头所指十分明显,因而大大加强了讽刺的力量。

《燕歌行》是唐人七言歌行中运用律句很典型的一篇。全诗用韵依次为入声“职”部、平声“删”部、上声“麌”部、平声“微”部、上声“有”部、平声“文”部,恰好是平仄相间,抑扬有节。除结尾两句外,押平韵的句子,对偶句自不待言,非对偶句也符合律句的平仄,如“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碍石间”;押仄韵的句子,对偶的上下句平仄相对也是很严整的,如“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这样的音调之美,正是“金戈铁马之声,有玉磐鸣球之节”(《唐风定》卷九邢昉评语)。

编辑词条高适目录

高适

高适诗歌的艺术特色

高适诗作评析

封丘作赏析

高适诗全集

[编辑本段]高适

(701—765),汉族。唐代边塞诗人。字达夫、仲武,沧州(今河北省景县)人,居住在宋中(今河南商丘一带)。有《高常侍集》、《中兴间气集》等传世。永泰元年(765年)卒,终年64岁,赠礼部尚书,谥号忠。

高适为唐代著名的边塞诗人,与岑参并称“高岑”。笔力雄健,气势奔放,洋溢着盛唐时期所特有的奋发进取、蓬勃向上的时代精神。少孤贫,爱交游,有游侠之风,并以建功立业自期。早年曾游历长安,后到过蓟门、卢龙一带,寻求进身之路,都没有成功。在此前后,曾在宋中居住,与李白、杜甫结交。其诗直抒胸臆,不尚雕饰,以七言歌行最富特色,大多写边塞生活。

天宝八载(749),经睢阳太守张九皋推荐,应举中第,授封丘尉。十一载,因不忍“鞭挞黎庶”和不甘“拜迎官长”而辞官,又一次到长安。次年入陇右、河西节度使哥舒翰幕,为掌书记。

安史之乱后,曾任淮南节度使、彭州刺史、蜀州刺史、剑南节度使等职,官至左散骑常侍,封渤海县侯。世称“高常侍”。《旧唐书·高适传》说:“有唐已来,诗人之达者,唯适而已。”

[编辑本段]高适诗歌的艺术特色

高适是盛唐时期“边塞诗派”的领军人物,“雄浑悲壮”是他的边塞诗的突出特点。其诗歌尚质主理,雄壮而浑厚古朴。高适少孤贫,有游侠之气,曾漫游梁宋,躬耕自给,加之本人豪爽正直的个性,故诗作反映的层面较广阔,题旨亦深刻。高适的心理结构比较粗放,性格率直,故其诗多直抒胸臆,或夹叙夹议,较少用比兴手法。如《燕歌行》,开篇就点出国难当头,突出紧张气氛:“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结尾处直接评论:“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既有殷切期待,又有深切感叹,含蓄而有力。

高适诗歌的注意力在于人而不在自然景观,故很少单纯写景之作,常在抒情之时伴有写景的部分,因此这景带有诗人个人主观的印记。《燕歌行》中用“大漠穷秋塞草衰,孤城落日斗兵稀”勾划凄凉场面,用大漠、枯草、孤城、落日作排比,组成富有主观情感的图景,把战士们战斗不止的英勇悲壮烘托得更为强烈。高适在语言风格上用词简净,不加雕琢。如《别董大二首》之一:“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已,天下谁人不识君。”技巧上看来全不用力,词从意出,没有刻意辞彩修饰。

[编辑本段]高适诗作评析

高适生平和创作可分四个时期:

①开元二十年前,谋事不成,困守宋中,是诗歌创作开始时期;

②开元二十年至天宝八载,首次出塞,浪游无成,为创作极盛时期;

③天宝八载至十四载,侧身下僚,从戎入幕,创作才能继续得到发挥;

④至德元载(756)后,仕途得意,虽然也写过一些佳作,但总的说来,较前三个时期逊色。

高适诗题材广泛,内容丰富,现实性较强。主要有以下几类:

①边塞诗,成就最高。代表作如《燕歌行》、《蓟门行五首》、《塞上》、《塞下曲》、《蓟中作》、《九曲词三首》等,歌颂了战士奋勇报国、建功立业的豪情,也写出了他们从军生活的艰苦及向往和平的美好愿望,并揭露了边将的骄奢淫逸、不恤士卒和朝廷的赏罚不明、安边无策,流露出忧国爱民之情。高适有些赞美不义战争、歧视少数民族的作品,如《李云南征蛮诗》等,是这类诗歌的糟粕。

②反映民生疾苦的诗。这些诗比较深刻地揭露了统治者与广大人民之间的矛盾,如《自淇涉黄河途中作十三首》之九、《东平路中遇大水》等,真实地描写了广大农民遭受赋税、徭役和自然灾害的重压,对他们的困苦境遇表示同情,他还写过一些赞美“良吏”的诗,从“仁政”思想出发,提倡轻徭薄赋,在当时也有一定的进步作用。

③讽时伤乱诗。大抵指斥弊政,对统治者的骄奢淫逸有所批判,如《古歌行》、《行路难二首》等。还有一些诗作于安史乱后,对政局流露出忧虑和愤慨,如《酬裴员外以诗代书》、《登百丈峰二首》等。

④咏怀诗,数量最多,思想内容比较复杂。象《别韦参军》、《淇上酬薛三据兼寄郭少府微》、《效古赠崔二》、《封丘作》等,抒写了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忧愤,对现实有所不满。

而像《赋得还山吟送沈四山人》、《人日寄杜二拾遗》等,或抒发友情和别意,或向往隐居生活,情意真挚,颇有感染力。这类诗中也有一些企羡功名富贵和吹捧达官贵人之作,并无可取。此外,还有一些咏史之作如《宋中十首》,以及某些描写旅途景色的诗如《使青夷军入居庸三首》、《赴彭州山行之作》,也颇有佳句。高适的诗在当时已享有声名。《新唐书·高适传》说他“以气质自高。每一篇已,好事者辄传布”。殷璠《河岳英灵集》也称许他“多胸臆语,兼有气骨,故朝野通赏其文”。王士祯指出高诗风格为“悲壮而厚”(《带经堂诗话》)。

感情深挚,意气骏爽,语言端直,笔力浑厚,是高适诗风的基本特点。以诗体而论,高诗古体胜过近体,尤以七古最为擅长。歌行长篇,波澜浩瀚,声情顿挫,最是沉雄激壮。五古质朴古直,接近汉魏古诗的气息。近体则以七律和七绝为优。高适作品的编集,原有天宝七载左右张九皋编、颜真卿作序的诗集,今佚。新、旧《唐书》著录其文集20卷,亦不存。今有《四库全书》所收明汲古阁影宋抄本《高常侍集》,凡诗8卷、文2卷。又有《四部丛刊》影印明活字本8卷。另有明张逊业、许自昌等辑本,皆为2卷。明杨一统辑《高适集》1卷。敦煌《唐诗选残卷》、《高适诗集残卷》等,尚存部分佚诗。注本有今人刘开扬《高适诗集编年笺注》、孙钦善《高适集校注》,皆附年谱。研究高适生平的著述有王达津《诗人高适生平系诗》、彭兰《高适系年考证》、周勋初《高适年谱》、傅璇琮《唐代诗人丛考·高适年谱中的几个问题》。

别董大二首(其一)

高适

千里黄云白日曛,

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

天下谁人不识君!

别董大二首(其二)

高适

六翮飘飖私自怜,

一离京洛十余年。

丈夫贫贱应未足,

今日相逢无酒钱。

[注释]

1.董大:唐玄宗时著名的琴客董庭兰。在兄弟中排行第一,故称“董大”。

2.曛:日光昏暗。

3.君:指的是董大。

[简析]

这是一首送别诗,送别的对象是著名的琴师董庭兰。盛唐时盛行胡乐,能欣赏七弦琴这类古乐的人不多。崔珏有诗道:“七条弦上五音寒,此艺知音自古难。惟有河南房次律(盛唐宰相房官),始终怜得董庭兰。”这时高适也很不得志,到处浪游,常处于贫贱的境遇之中。但在这首送别诗中,高适却以开朗的胸襟,豪迈的语调把临别赠言说得激昂慷慨,鼓舞人心。

前两句“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用白描手法写眼前之景:北风呼啸,黄沙千里,遮天蔽日,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以致云也似乎变成了黄色,本来璀璨耀眼的阳光现在也淡然失色,如同落日的余辉一般。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群雁排着整齐的队形向南飞去。诗人在这荒寒壮阔的环境中,送别这位身怀绝技却又无人赏识的音乐家。

后两句“莫愁前路无知已,天下谁人不识君”,是对朋友的劝慰:此去你不要担心遇不到知己,天下哪个不知道你董庭兰啊!话说得多么响亮,多么有力,于慰藉中充满着信心和力量,激励朋友抖擞精神去奋斗、去拼搏。

在唐人赠别诗篇中,那些凄清缠绵、低徊留连的作品,固然感人至深,但另外一种慷慨悲歌、出自肺腑的诗作,却又以它的真诚情谊,坚强信念,为灞桥柳色与渭城风雨涂上了另一种豪放健美的色彩。高适的《别董大》便是后一种风格的佳篇。

关于董大,各家注解,都认为可能是唐玄宗时代著名的琴客,是一位“高才脱略名与利”的音乐圣手。高适在写此诗时,应在不得意的浪游时期。他的《别董大》之二说:“六翮飘飖私自怜,一离京洛十余年。丈夫贫贱应未足,今日相逢无酒钱。”可见他当时也还处于“无酒钱”的“贫贱”境遇之中。这首早期不得意时的赠别之作,不免“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但诗人于慰藉中寄希望,因而给人一种满怀信心和力量的感觉。

前两句,直写目前景物,纯用白描。以其内心之真,写别离心绪,故能深挚;以胸襟之阔,叙眼前景色,故能悲壮。曛,即曛黄,指夕阳西沉时的昏黄景色。

落日黄云,大野苍茫,唯北方冬日有此景象。此情此景,若稍加雕琢,即不免斫伤气势。高适于此自是作手。日暮黄昏,且又大雪纷飞,于北风狂吹中,唯见遥空断雁,出没寒云,使人难禁日暮天寒、游子何之之感。以才人而沦落至此,几使人无泪可下,亦唯如此,故知己不能为之甘心。头两句以叙景而见内心之郁积,虽不涉人事,已使人如置身风雪之中,似闻山巅水涯有壮士长啸。此处如不用尽气力,则不能见下文转折之妙,也不能见下文言辞之婉转,用心之良苦,友情之深挚,别意之凄酸。后两句于慰藉之中充满信心和力量。因为是知音,说话才朴质而豪爽。又因其沦落,才以希望为慰藉。

这首诗之所以卓绝,是因为高适“多胸臆语,兼有气骨”(殷璠《河岳英灵集》)、“以气质自高”(《唐诗纪事》),因而能为志士增色,为游子拭泪!如果不是诗人内心的郁积喷薄而出,如何能把临别赠语说得如此体贴入微,如此坚定不移?又如何能使此朴素无华之语言,铸造出这等冰清玉洁、醇厚动人的诗情!

[编辑本段]封丘作赏析

封丘作

我本渔樵孟诸野,一生自是悠悠者。

乍可狂歌草泽中,宁堪作吏风尘下?

只言小邑无所为,公门百事皆有期。

拜迎长官心欲碎,鞭挞黎庶令人悲。

悲来向家问妻子,举家尽笑今如此。

生事应须南亩田,世情尽付东流水。

梦想旧山安在哉,为衔君命日迟回。

乃知梅福徒为尔,转忆陶潜归去来。

高适早年闲散困顿,直到天宝八载(749),将近五十岁时,才因宋州刺史张九皋的推荐,中“有道科”。中第后,却只得了个封丘县尉的小官,大失所望。这首诗就作于封丘任上,这是诗人发自肺腑的自白,揭示了他理想与现实的矛盾和出仕之后又强烈希望归隐的衷曲。

开头四句高亢激越,这是压抑已久的感情的迸发。县尉只不过是“从九品”的卑微之职,主管的无非是捕盗贼、察奸宄一类差使。对一个抱负不凡的才志之士来说,怎甘堕落风尘,做个卑微的小吏呢!他不由怀念起当年在孟诸(古泽薮名,故址在今河南商丘县东北,这里泛指梁宋一带)“混迹渔樵”、自由自在的生活。“乍可”“宁堪”相对,突出表现了诗人醒悟追悔和愤激不平的心情。不需要烦琐的描绘,一个忧愤满怀的诗人形象便突兀地站立在读者面前了。

“只言”以下四句,紧接“宁堪作吏风尘下”,加以申述发挥,感情转向深沉,音调亦随之低平。诗人素怀鸿鹄之志:“举头望君门,屈指取公卿,”(《别韦参军》)到封丘作县尉,乃是不得已而俯身降志。当初只以为邑小官闲,哪知道一进公门,便是自投罗网,种种令人厌烦的公事,都有规定的章程和期限,约束人不得自由。更受不了的还有“拜迎长官”、“鞭挞黎庶”时的难堪,这对高适是莫大的屈辱,安得不“心欲碎”、“令人悲”呢?这两句诗可见诗人洁身自爱的操守,也反映了当时政治的腐朽黑暗,对仗工整,情感激烈。

一腔悲愤实在难以自抑,那就回家向亲人诉说诉说吧。不料妻室儿女竟都不当一回事,反而责怪自己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自己严肃认真的态度倒反成了笑料,这岂不是更可悲吗?家人的“笑”,正反衬出诗人的迂阔真率,不谙世事。既然如此,只好弃此微官,遂我初服:“生事应须南亩田,世情尽付东流水”,还是抛弃世情,归隐躬耕去吧!

然而,眼前还是思归而不得归:梦魂萦绕的旧山不可得见;受命为官,一时又还交卸不了。没有圣明的君主在位,一个小小的县尉又能有什么作为呢?汉代的南昌尉梅福,竭诚效忠,屡次上书,结果还是徒劳,左思右念,倒又想起欣然而赋《归去来》的陶潜了。

殷璠在《河岳英灵集》里评高适的诗:“多胸臆语,兼有气骨”。也就是诗的情意真挚,并且气势充沛,造语挺拔。此诗很能体现这个特点。全诗运用质朴自然、毫无矫饰的语言,扣紧出仕后理想与现实的矛盾,称心而言,一气贯注,肝胆照人,正是这诗感动读者的力量所在。全诗四段,不堪作吏是全篇的主意。开头四句,从高处落笔,自叙本来面目,说明不堪作吏的原由,愤慨之情溢于言表。第二段从客观现实申述不堪作吏的实情,与第一段形成强烈的对照,感情转为沉痛压抑。第三段拓展第二段的内容,表明摆脱这种不堪,提出弃官归隐的愿望。第四段就第三段的意思急转急收,因一时不能摆脱作吏的客观碍难,也就更加向往归隐,与第一段遥遥照应。结构严整而又有波澜起伏,感情奔泻而又有旋跌宕之姿。

在句法上,全篇每段四句的一二句为散行,三四句是对偶。如此交互为用,经纬成文,既流动,又凝重;四段连结,造成反复回环的旋律。对偶的一联中,不仅字面对仗工整,而且都是一句一意或一句一事,没有意思重复的合掌,显得整饬精炼;更因虚词的承接照应,诗意联贯而下,语势生动自然,成为很好的流水对,读来便觉气势流转,绝无板滞之病。全诗每段一韵,依次为:仄声马韵、平声支韵、仄声纸韵、平声灰韵。这样平仄相间,抑扬鲜明,随着诗的感情变化,音韵也起落有势,增加了声调的美感。

[编辑本段]高适诗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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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百一十一

卷211_1「铜雀妓」高适

日暮铜雀迥,秋深玉座清。萧森松柏望,委郁绮罗情。

君恩不再得,妾舞为谁轻。

卷211_2「塞下曲」高适

结束浮云骏,翩翩出从戎。且凭天子怒,复倚将军雄。

万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风。日轮驻霜戈,月魄悬雕弓。

青海阵云匝,黑山兵气冲。战酣太白高,战罢旄头空。

万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画图麒麟阁,入朝明光宫。

大笑向文士,一经何足穷。古人昧此道,往往成老翁。

卷211_3「塞上」高适

东出卢龙塞,浩然客思孤。亭堠列万里,汉兵犹备胡。

边尘涨北溟,虏骑正南驱。转斗岂长策,和亲非远图。

惟昔李将军,按节出皇都。总戎扫大漠,一战擒单于。

常怀感激心,愿效纵横谟。倚剑欲谁语,关河空郁纡。

卷211_4「蓟门行五首」高适

蓟门逢古老,独立思氛氲。一身既零丁,头鬓白纷纷。

勋庸今已矣,不识霍将军。

汉家能用武,开拓穷异域。戍卒厌糠核,降胡饱衣食。

关亭试一望,吾欲泪沾臆。

边城十一月,雨雪乱霏霏。元戎号令严,人马亦轻肥。

羌胡无尽日,征战几时归。

幽州多骑射,结发重横行。一朝事将军,出入有声名。

纷纷猎秋草,相向角弓鸣。

黯黯长城外,日没更烟尘。胡骑虽凭陵,汉兵不顾身。

古树满空塞,黄云愁杀人。

卷211_5「效古赠崔二」高适

十月河洲时,一看有归思。风飙生惨烈,雨雪暗天地。

我辈今胡为,浩哉迷所至。缅怀当途者,济济居声位。

邈然在云霄,宁肯更沦踬。周旋多燕乐,门馆列车骑。

美人芙蓉姿,狭室兰麝气。金炉陈兽炭,谈笑正得意。

岂论草泽中,有此枯槁士。我惭经济策,久欲甘弃置。

君负纵横才,如何尚憔悴。长歌增郁怏,对酒不能醉。

穷达自有时,夫子莫下泪。

卷211_6「钜鹿赠李少府」高适

李侯虽薄宦,时誉何籍籍。骏马常借人,黄金每留客。

投壶华馆静,纵酒凉风夕。即此遇神仙,吾欣知损益。

卷211_7「东平留赠狄司马(曾与田安西充判官)」高适

古人无宿诺,兹道以为难。万里赴知己,一言诚可叹。

马蹄经月窟,剑术指楼兰。地出北庭尽,城临西海寒。

森然瞻武库,则是弄儒翰。入幕绾银绶,乘轺兼铁冠。

练兵日精锐,杀敌无遗残。献捷见天子,论功俘可汗。

激昂丹墀下,顾盼青云端。谁谓纵横策,翻为权势干。

将军既坎壈,使者亦辛酸。耿介挹三事,羁离从一官。

知君不得意,他日会鹏抟。

卷211_8「过卢明府有赠」高适

良吏不易得,古人今可传。静然本诸己,以此知其贤。

我行挹高风,羡尔兼少年。胸怀豁清夜,史汉如流泉。

明日复行春,逶迤出郊坛。登高见百里,桑野郁芊芊。

时平俯鹊巢,岁熟多人烟。奸猾唯闭户,逃亡归种田。

回轩自郭南,老幼满马前。皆贺蚕农至,而无徭役牵。

君观黎庶心,抚之诚万全。何幸逢大道,愿言烹小鲜。

能奏明廷主,一试武城弦。

卷211_9「单父逢邓司仓覆仓库,因而有赠」高适

邦牧今坐啸,群贤趋纪纲。四人忽不扰,耕者遥相望。

粲粲府中妙,授词如履霜。炎炎伏热时,草木无晶光。

匹马度睢水,清风何激扬。校缗阅帑藏,发廪欣斯箱。

邂逅得相逢,欢言至夕阳。开襟自公馀,载酒登琴堂。

举杯挹山川,寓目穷毫芒。白鸟向田尽,青蝉归路长。

醉中不惜别,况乃正游梁。

卷211_10「蓟门不遇王之涣、郭密之,因以留赠」高适

适远登蓟丘,兹晨独搔屑。贤交不可见,吾愿终难说。

迢递千里游,羁离十年别。才华仰清兴,功业嗟芳节。

旷荡阻云海,萧条带风雪。逢时事多谬,失路心弥折。

行矣勿重陈,怀君但愁绝。

卷211_11「寄孟五少府」高适

秋气落穷巷,离忧兼暮蝉。后时已如此,高兴亦徒然。

知君念淹泊,忆我屡周旋。征路见来雁,归人悲远天。

平生感千里,相望在贞坚。

卷211_12「苦雨寄房四昆季」高适

独坐见多雨,况兹兼索居。茫茫十月交,穷阴千里馀。

弥望无端倪,北风击林箊.白日渺难睹,黄云争卷舒。

安得造化功,旷然一扫除。滴沥檐宇愁,寥寥谈笑疏。

泥涂拥城郭,水潦盘丘墟。惆怅悯田农,裴回伤里闾。

曾是力井税,曷为无斗储。万事切中怀,十年思上书。

君门嗟缅邈,身计念居诸。沉吟顾草茅,郁怏任盈虚。

黄鹄不可羡,鸡鸣时起予。故人平台侧,高馆临通衢。

兄弟方荀陈,才华冠应徐。弹棋自多暇,饮酒更何如。

知人想林宗,直道惭史鱼。携手风流在,开襟鄙吝祛。

宁能访穷巷,相与对园蔬。

卷211_13「和贺兰判官望北海作」高适

圣代务平典,輶轩推上才。迢遥溟海际,旷望沧波开。

四牡未遑息,三山安在哉。巨鳌不可钓,高浪何崔嵬。

湛湛朝百谷,茫茫连九垓。挹流纳广大,观异增迟回。

日出见鱼目,月圆知蚌胎。迹非想像到,心以精灵猜。

远色带孤屿,虚声涵殷雷。风行越裳贡,水遏天吴灾。

揽辔隼将击,忘机鸥复来。缘情韵骚雅,独立遗尘埃。

吏道竟殊用,翰林仍忝陪。长鸣谢知己,所愧非龙媒。

卷211_14「和崔二少府登楚丘城作」高适

故人亦不遇,异县久栖托。辛勤失路意,感叹登楼作。

清晨眺原野,独立穷寥廓。云散芒砀山,水还睢阳郭。

绕梁即襟带,封卫多漂泊。事古悲城池,年丰爱墟落。

相逢俱未展,携手空萧索。何意千里心,仍求百金诺。

公侯皆我辈,动用在谋略。圣心思贤才,朅来刈葵藿。

卷211_15「酬司空璲少府」高适

飘飖未得意,感激与谁论。昨日遇夫子,仍欣吾道存。

江山满词赋,札翰起凉温。吾见风雅作,人知德业尊。

惊飙荡万木,秋气屯高原。燕赵何苍茫,鸿雁来翩翻。

此时与君别,握手欲无言。

卷211_16「酬李少府」高适

出塞魂屡惊,怀贤意难说。谁知吾道间,乃在客中别。

日夕捧琼瑶,相思无休歇。伊人虽薄宦,举代推高节。

述作凌江山,声华满冰雪。一登蓟丘上,四顾何惨烈。

来雁无尽时,边风正骚屑。将从崖谷遁,且与沉浮绝。

君若登青云,余当投魏阙。

卷211_17「酬裴秀才」高适

男儿贵得意,何必相知早。飘荡与物永,蹉跎觉年老。

长卿无产业,季子惭妻嫂。此事难重陈,未于众人道。

卷211_18「酬陆少府」高适

朝临淇水岸,还望卫人邑。别意在山阿,征途背原隰。

萧萧前村口,唯见转蓬入。水渚人去迟,霜天雁飞急。

固应不远别,所与路未及。欲济川上舟,相思空伫立。

卷211_19「奉酬北海李太守丈人夏日平阴亭」高适

天子股肱守,丈人山岳灵。出身侍丹墀,举翮凌青冥。

当昔皇运否,人神俱未宁。谏官莫敢议,酷吏方专刑。

谷永独言事,匡衡多引经。两朝纳深衷,万乘无不听。

盛烈播南史,雄词豁东溟。谁谓整隼旟,翻然忆柴扃。

寄书汶阳客,回首平阴亭。开封见千里,结念存百龄。

隐轸江山丽,氛氲兰茝馨。自怜遇时休,漂泊随流萍。

春野变木德,夏天临火星。一生徒羡鱼,四十犹聚萤。

从此日闲放,焉能怀拾青。

卷211_20「酬马八效古见赠」高适

深崖无绿竹,秀色徒氛氲。时代种桃李,无人顾此君。

奈何冰雪操,尚与蒿莱群。愿托灵仙子,一声吹入云。

卷211_21「酬鸿胪裴主簿雨后睢阳北楼见赠之作(一作王昌龄诗)」高适

暮霞照新晴,归云犹相逐。有怀晨昏暇,相见登眺目。

问礼侍彤襜,题诗访茅屋。高楼多古今,陈事满陵谷。

地久微子封,台馀孝王筑。裴回顾霄汉,豁达俯川陆。

远水对秋城,长天向乔木。公门何清净,列戟森已肃。

不叹携手稀,恒思著鞭速。终当拂羽翰,轻举随鸿鹄。

卷211_22「酬裴员外以诗代书」高适

少时方浩荡,遇物犹尘埃。脱略身外事,交游天下才。

单车入燕赵,独立心悠哉。宁知戎马间,忽展平生怀。

且欣清论高,岂顾夕阳颓。题诗碣石馆,纵酒燕王台。

北望沙漠垂,漫天雪皑皑。临边无策略,览古空裴回。

乐毅吾所怜,拔齐翻见猜。荆卿吾所悲,适秦不复回。

然诺多死地,公忠成祸胎。与君从此辞,每恐流年催。

如何俱老大,始复忘形骸。兄弟真二陆,声名连八裴。

乙未将星变,贼臣候天灾。胡骑犯龙山,乘舆经马嵬。

千官无倚著,万姓徒悲哀。诛吕鬼神动,安刘天地开。

奔波走风尘,倏忽值云雷。拥旄出淮甸,入幕征楚材。

誓当剪鲸鲵,永以竭驽骀。小人胡不仁,谗我成死灰。

赖得日月明,照耀无不该。留司洛阳宫,詹府唯蒿莱。

是时扫氛祲,尚未歼渠魁。背河列长围,师老将亦乖。

归军剧风火,散卒争椎埋。一夕瀍洛空,生灵悲曝腮。

衣冠投草莽,予欲驰江淮。登顿宛叶下,栖遑襄邓隈。

城池何萧条,邑屋更崩摧。纵横荆棘丛,但见瓦砾堆。

行人无血色,战骨多青苔。遂除彭门守,因得朝玉阶。

激昂仰鹓鹭,献替欣盐梅。驱传及远蕃,忧思郁难排。

罢人纷争讼,赋税如山崖。所思在畿甸,曾是鲁宓侪。

自从拜郎官,列宿焕天街。那能访遐僻,还复寄琼瑰。

金玉本高价,埙篪终易谐。朗咏临清秋,凉风下庭槐。

何意寇盗间,独称名义偕。辛酸陈侯诔,叹息季鹰杯。

白日屡分手,青春不再来。卧看中散论,愁忆太常斋。

酬赠徒为尔,长歌还自咍。

卷211_23「酬庞十兵曹」高适

忆昔游京华,自言生羽翼。怀书访知己,末路空相识。

许国不成名,还家有惭色。托身从畎亩,浪迹初自得。

雨泽感天时,耕耘忘帝力。同人洛阳至,问我睢水北。

遂尔款津涯,净然见胸臆。高谈悬物象,逸韵投翰墨。

别岸迥无垠,海鹤鸣不息。梁城多古意,携手共凄恻。

怀贤想邹枚,登高思荆棘。世情恶疵贱,之子怜孤直。

酬赠感并深,离忧岂终极。

恨赋解释

恨赋

江淹

试望平原,蔓草萦骨,拱木敛魂。人生到此,天道宁论!于是仆本恨人,心惊不已,直念古者,伏恨而死。

至如秦帝按剑,诸侯西驰,削乎天下,同文共规,华山为城,紫渊为池。雄图既溢,武力未毕。方架鼋鼍以为梁,巡海右以送曰。一旦魂断,宫车晚出。

若乃赵王既虏,迁于房陵。薄暮心动,昧旦神兴。别艳姬与美女,丧金舆及玉乘。置酒欲饮,悲来填膺。千秋万岁,为怨难胜。

至如李君降北,名辱身冤。拔剑击柱,吊影惭魂。情往上郡,心留雁门。裂帛系书,誓还汉恩。朝露溘至,握手何言?

若夫明妃去时,仰天太息。紫台稍远,关山无极。摇风忽起,日白西匿。陇雁少飞,代云寡色。望君王兮何期?终芜绝兮异域。

至乃敬通见抵,罢归田里。闭关却扫,塞门不仕。左对孺人,右顾稚子。脱略公卿,跌宕文史。赍志没地,长怀无已。

及夫中散下狱,神气激扬。浊醪夕引,素琴晨张。秋日萧索,浮云无光。郁青霞之奇意,入修夜之不旸。

或有孤臣危涕,孽子坠心。迁客海上,流戍陇阴。此人但闻悲风泪起。血下蔚沾襟;亦复含酸茹叹,销落湮沉。

若乃骑叠迹,车屯轨;黄尘匝地,歌吹四起。无不烟断火绝,闭骨泉里。已矣哉!

春草暮兮秋风惊,秋风罢兮春草生。绮罗毕兮池馆尽,琴瑟灭兮丘垄平。自古皆有死,莫不饮恨而吞声。

简注]

萦(yíng):缠绕。鼋(yuán):鳖。鼍(tuó):一种鳄。溘(kè):忽然。跌宕(dàng):沉湎。(jī):怀抱,带。醪(láo):酒。(yáng):光明。衿(jīn):衣襟。

【题解】这是一篇著名的抒情小赋。齐梁之际,赋摆脱传统板滞凝重的形式向抒情言志的小赋发展过渡,并用以描写日常生活中的各种感受。这篇赋便以浓郁的抒情笔调,以环境烘托、情绪渲染、心理刻划等艺术方法,通过对戍人、富豪、侠客、游宦、道士、情人别离的描写,生动具体地反映出齐梁时代社会动乱的侧影。结构上,首以“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定一篇之基调;中以“故别虽一绪,事乃万族”铺陈各种别离之情状写特定人物同中有异的别离之情;末以“别方不定,别理千名”打破时空的方法归结,在以悲为美的艺术境界中,概括出人类别离的共有感情。

黯然销魂者〔1〕,唯别而已矣。况秦吴兮绝国〔2〕,复燕宋兮千里〔3〕。或春苔兮始生,乍秋风兮踅起〔4〕。是以行子肠断,百感凄恻。风萧萧而异响,云漫漫而奇色。舟凝滞于水滨,车逶迟于山侧〔5〕,棹容与而讵前〔6〕,马寒鸣而不息。掩金觞而谁御〔7〕,横玉柱而霑轼〔8〕。居人愁卧,怳若有亡〔9〕。日下壁而沈彩〔10〕,月上轩而飞光。见红兰之受露,望青楸之离霜〔11〕。巡曾楹而空揜,抚锦幕而虚凉〔12〕。知离梦之踯躅〔13〕,意别魂之飞扬〔14〕。

故别虽一绪,事乃万族〔15〕:

至若龙马银鞍〔16〕,朱轩绣轴〔17〕,帐饮东都〔18〕,送客金谷〔19〕。琴羽张兮箫鼓陈〔20〕,燕赵歌兮伤美人〔21〕;珠与玉兮艳暮秋,罗与绮兮娇上春〔22〕。惊驷马之仰秣〔23〕,耸渊鱼之赤鳞〔24〕。造分手而衔涕〔25〕,感寂漠而伤神〔26〕。

乃有剑客惭恩〔27〕,少年报士〔28〕,韩国赵厕〔29〕,吴宫燕市〔30〕,割慈忍爱,离邦去里,沥泣共诀〔31〕,抆血相视〔32〕。驱征马而不顾,见行尘之时起。方衔感于一剑〔33〕,非买价于泉里〔34〕。金石震而色变〔35〕,骨肉悲而心死〔36〕。

或乃边郡未和,负羽从军〔37〕。辽水无极〔38〕,雁山参云〔39〕。闺中风暖,陌上草薰。日出天而耀景〔40〕,露下地而腾文〔41〕,镜朱尘之照烂〔42〕,袭青气之烟煴〔43〕。攀桃李兮不忍别,送爱子兮霑罗裙〔44〕。

至如一赴绝国,讵相见期〔45〕。视乔木兮故里〔46〕,决北梁兮永辞〔47〕。左右兮魂动,亲宾兮泪滋。可班荆兮赠恨〔48〕,惟尊酒兮叙悲〔49〕。值秋雁兮飞日,当白露兮下时。怨复怨兮远山曲,去复去兮长河湄〔50〕。

又若君居淄右〔51〕,妾家河阳〔52〕。同琼佩之晨照〔53〕,共金炉之夕香〔54〕,君结绶兮千里〔55〕,惜瑶草之徒芳〔56〕。惭幽闺之琴瑟,晦高台之流黄〔57〕。春宫閟此青苔色〔58〕,秋帐含兹明月光,夏簟清兮昼不暮〔59〕,冬兮凝兮夜何长〔60〕!织锦曲兮泣已尽,迥文诗兮影独伤〔61〕。

傥有华阴上士〔62〕,服食还山〔63〕。术既妙而犹学,道已寂而未传〔64〕。守丹灶而不顾〔65〕,炼金鼎而方坚〔66〕,驾鹤上汉,骖鸾腾天〔67〕。蹔游万里,少别千年〔68〕。惟世间兮重别,谢主人兮依然〔69〕。

下有芍药之诗〔70〕,佳人之歌〔71〕。桑中卫女,上宫陈娥〔72〕。春草碧色,春水渌波〔73〕,送君南浦〔74〕,伤如之何!至乃秋露如珠,秋月如珪〔75〕,明月白露,光阴往来,与子之别,思心徘徊。

是以别方不定〔76〕,别理千名〔77〕,有别必怨,有怨必盈〔78〕,使人意夺神骇,心折骨惊〔79〕。虽渊云之墨妙〔80〕,严乐之笔精〔81〕,金闺之诸彦〔82〕,兰台之群英〔83〕,赋有凌云之称〔84〕,辩有雕龙之声〔85〕,谁能摹暂离之状,写永诀之情者乎!

——选自胡刻本《文选》

最使人心神沮丧、失魂落魄的,莫过于别离啊。何况秦国吴国啊是相去极远的国家,更有燕国宋国啊相隔千里。有时春天的苔痕啊刚刚滋生,蓦然间秋风啊萧瑟初起。因此游子离肠寸断,各种感触凄凉悱恻。风萧萧发出与往常不同的声音,云漫漫而呈现出奇异的颜色。船在水边滞留着不动,车在山道旁徘徊而不前,船桨迟缓怎能向前划动,马儿凄凉地嘶鸣不息。盖住金杯吧谁有心思喝酒,搁置琴瑟啊泪水沾湿车前轼木。居留家中的人怀着愁思而卧,恍然若有所失。映在墙上的阳光渐渐地消失,月亮升起清辉洒满了长廊。看到红兰缀含着秋露,又见青楸蒙上了飞霜。巡行旧屋空掩起房门,抚弄锦帐枉生清冷悲凉。想必游子别离后梦中也徘徊不前,猜想别后的魂魄正飞荡飘扬。

所以离别虽给人同一种意绪,但具体情况却不相同:

至于象高头骏马配着镶银的雕鞍,漆成朱红的车驾饰有采绘的轮轴,在东都门外搭起蓬帐饯行,送别故旧于金谷名园。琴弦发出羽声啊箫鼓杂陈,燕赵的悲歌啊令美人哀伤;明珠和美玉啊艳丽于晚秋,绫罗和纨绮啊娇媚于初春。歌声使驷马惊呆地仰头咀嚼,深渊的鱼也跃出水面聆听。等到分手之时噙着泪水,深感孤单寂寞而黯然伤神。

又有自惭未报主人恩遇的剑客,和志在报恩的少年侠士,如聂政击杀韩相侠累、豫让欲刺赵襄子于宫厕,专诸杀吴王、荆轲行刺秦王,他们舍弃慈母娇妻的温情,离开自己的邦国乡里,哭泣流泪地与家人诀别,甚至擦拭泪血互相凝视。骑上征马就不再回头,只见路上的尘土不断扬起。这正是怀着感恩之情以一剑相报,并非为换取声价于黄泉地底。钟磬震响吓得儒夫脸色陡变,亲人悲恸得尽哀而死。

或者边境发生了战争,挟带弓箭毅然去从军。辽河水一望无际,雁门山高耸入云。闺房里风晴日暖,野外道路上绿草芬芳。旭日升临天际灿烂光明,露珠在地上闪耀绚丽的色彩,照得红色的雾霭分外绚烂,映入春天草木的雾气烟霞弥漫。手攀着桃李枝条啊不忍诀别,为心爱的丈夫送行啊泪水沾湿了衣裙。

至于一旦到达绝远的国度,哪里还有相见的日期。望着高大的树木啊记下这故乡旧里,在北面的桥梁上啊诀别告辞。送行的左右仆从啊魂魄牵动,亲戚宾客啊落泪伤心。可以铺设树枝而坐啊把怨情倾诉,只有凭借杯酒啊叙述心中的伤悲。正当秋天的大雁啊南飞之日,正是白色的霜露啊欲下之时,哀怨又惆怅啊在那远山的弯曲处,越走越远啊在那长长的河流边。

又如郎君住在淄水西面,妾家住在黄河北岸。曾佩带琼玉一起浴沐着晨光,晚上一起坐在香烟袅袅的金炉旁。郎君结绶做官啊一去千里,可惜妾如仙山琼草徒然芬芳。惭对深闺中的琴瑟无心弹奏,重帷深掩遮暗了高阁上的流黄。春天楼宇外关闭了青翠的苔色,秋天帷帐里笼罩着洁白的月光;夏天的竹席清凉啊白日迟迟未暮,冬天的灯光昏暗啊黑夜那么漫长!为织锦中曲啊已流尽了泪水,组成迥文诗啊独自顾影悲伤。

或有华山石室中修行的道士,服用丹药以求成仙。术已很高妙而仍在修炼,道已至“寂”但尚未得到真情。一心守炼丹灶不问世事,炼丹于金鼎而意志正坚。想骑着黄鹤直上霄汉,欲乘上鸾鸟飞升青天。一刹那可游行可万,天上小别人间已是千年。唯有世间啊看重别离,虽已成仙与世人告别啊仍依依不舍。

下界有男女咏“芍药”情诗,唱“佳人”恋歌。卫国桑中多情的少女,陈国上宫美貌的春娥。春草染成青翠的颜色,春水泛起碧绿的微波,送郎君送到南浦,令人如此哀愁情多!至于深秋的霜露象珍珠,秋夜的明月似玉珪,皎洁的月光珍珠般的霜露,时光逝去又复来,与您分别,使我相思徘徊。

所以尽管别离的双方并无一定,别离也有种种不同的原因,但有别离必有哀怨,有哀怨必然充塞于心,使人意志丧失神魂滞沮,心理、精神上受到巨大的创痛和震惊。虽有王褒、扬雄绝妙的辞赋,严安、徐乐精深的撰述,金马门前大批俊彦之士,兰台上许多文才杰出的人,辞赋如司马相如有“凌云之气”的美称,文章象驺奭有“雕镂龙文”的名声,然而有谁能描摹出分离时瞬间的情状,抒写出永诀时难舍难分之情呢!(曹旭)

【注释】

〔1〕黯然:心神沮丧,形容惨戚之状。销魂,即丧魂落魄。〔2〕秦吴:古国名。秦在今陕西一带。吴,在今江苏、浙江一带。绝国,相隔极远的邦国。〔3〕燕宋:古国名。燕在今河北一带。宋在今河南一带。〔4〕蹔:同“暂”。〔5〕逶迟:徘徊不行的样子。〔6〕棹(zhào照):船桨,这里指代船。容与:缓慢荡漾不前的样子。讵前:滞留不前。此处化用屈原《九章·涉江》:“船容与而不进兮,淹回水而疑滞”句意。〔7〕掩:覆盖。觞(shāng商):酒杯。御:进用。〔8〕横:横持;阁置。玉柱:琴瑟上的系弦之木,这里指琴。霑:同“沾”。轼:成前的横木。〔9〕怳(huǎng谎):丧神失意的样子。〔10〕沈彩:日光西沉。沈,同“沉”。〔11〕楸(qiū秋):落叶乔木。枝干端直,高达三十米,古人多植于道旁。离,即“罹”,遭受。〔12〕曾楹(yíng盈):高高的楼房。曾,同“层”。楹,屋前的柱子,此指房屋。揜(yǎn演):同“掩”。锦幕:锦织的帐幕。二句写行子一去,居人徘徊旧屋的感受。〔13〕踯躅(zhízhú直烛):徘徊不前的样子。〔14〕意:同“臆”,料想。飞扬:飞散而无着落。〔15〕万族:不同的种类。〔16〕龙马:据《周礼·夏官·廋人》载,马八尺以上称“龙马”。〔17〕朱轩:贵者所乘之车。绣轴:绘有彩饰的车轴。此指车驾之华贵。〔18〕帐饮:古人设帷帐于郊外以饯行。东都:指东都门,长安城门名。《汉书·疏广传》记疏广告老还乡时,“公卿大夫故人邑子设祖道供帐东都门,送者车数百辆,辞决而去。”〔19〕金谷:晋石崇在洛阳西北金谷所造金谷园。史载石崇拜太仆,出为征虏将军,送者倾都,曾帐饮于金谷园。〔20〕羽:五音之一,声最细切,宜于表现悲戚之情。琴羽,指琴中弹奏出羽声。张:调弦。〔21〕燕赵:《古诗》有“燕赵多佳人,美者额如玉”句。后因以美人多出燕赵。〔22〕上春:即初春。〔23〕驷马:古时四匹马拉的车驾称驷,马称驷马。仰秣(mò末):抬起头吃草。语出《淮南子·说山训》:“伯牙鼓琴,驷马仰秣。”原形容琴声美妙动听,此反其意。〔24〕耸:因惊动而跃起。鳞:指渊中之鱼。语出《韩诗外传》:“昔者瓠巴鼓瑟而潜鱼出听。”〔25〕造:等到。衔涕:含泪。〔26〕寂漠:即“寂寞”。〔27〕惭恩:自惭于未报主人知遇之恩。〔28〕报士:心怀报恩之念的侠士。〔29〕韩国:指战国时侠士聂政为韩国严仲子报仇,刺杀韩相侠累一事。赵厕:指战国初期,豫让因自己的主人智氏为赵襄子所灭,乃变姓名为刑人,入宫涂厕,挟匕首欲刺死赵襄子一事。〔30〕吴宫:指春秋时专诸置匕首于鱼腹,在宴席间为吴国公子光刺杀吴王一事。燕市:指荆轲与朋友高渐离等饮于燕国街市,因感燕太子恩遇,藏匕首于地图中,至秦献图刺秦王未成,被杀。高渐离为了替荆轲报仇,又一次入秦谋杀秦王事。〔31〕沥泣:洒泪哭泣。〔32〕抆(wěn稳):擦拭。抆血,言泣泪以尽继之以血。〔33〕衔感:怀恩感遇。衔,怀。〔34〕买价:指以生命换取金钱。泉里:黄泉。〔35〕金石震:钟、磬等乐器齐鸣。句本《燕丹太子》:“荆轲与武阳入秦,秦王陛戟而见燕使,鼓钟并发,群臣皆呼万岁,武阳大恐,面如死灰色。”〔36〕“骨肉”句:语出《史记·刺客列传》,聂政刺杀韩相侠累后,屠肠毁容自杀,以免牵累。韩国当政者暴尸于市,悬赏千金。其姐聂嫈云:“妄其奈何畏殁身之诛,终灭贤弟之名!”遂扬其弟义举,伏尸而哭,自杀其旁。骨肉,指死者亲人。〔37〕负羽:挟带弓箭。〔38〕辽水:辽河。在今辽宁省西部,流经营口入海。〔39〕雁山:雁门山。在今山西原平县西北。〔40〕耀景:闪射光芒。〔41〕腾文:指露水在阳光下反射出绚烂的色彩。〔42〕镜:照。朱尘:红色的尘霭。照烂:鲜明绚烂之色。〔43〕袭:扑入。青气:春天草木上腾起的烟霭。烟煴(yīnyūn因晕):同“氤氲”。云气笼罩弥漫的样子。〔44〕爱子:爱人,指征夫。〔45〕讵:岂有。〔46〕乔木:高大的树木。王充《论衡·佚文》:“睹乔木,知旧都。”〔47〕“决北”句:语出《楚辞·九怀》。〔48〕班:铺设。荆:树枝条。据《左传·襄公二十六年》,楚国伍举与声子相善。伍举将奔晋,遇声子于郑郊。“班荆相与食,而言复故。”后遂以“班荆道故”喻亲旧惜别之悲痛。〔49〕尊:同“樽”,酒器。〔50〕湄:水边。〔51〕淄右:淄水西面。在今山东境内。〔52〕河阳:黄河北岸。〔53〕琼佩:琼玉之类的佩饰。〔54〕二句回忆昔日朝夕共处的爱情生活。〔55〕绶:系官印的丝带。结绶,谓出仕做官。〔56〕瑶草:仙山中的芳草。此喻闺中少妇。徒芳,喻虚度青春。〔57〕晦:昏暗不明。流黄,黄色丝绢,这里指黄绢做成的帷幕。句谓为免伤情,不敢卷起帷幕远望。〔58〕春宫:指闺房。閟(bì必),关闭。〔59〕簟(diàn店):竹席。〔60〕釭(gāng刚):灯。以上四句写居人春、夏、秋、冬四季相思之苦。〔61〕织锦”二句:据武则天《璇玑图序》载:“前秦苻坚时,窦滔镇襄阳,携宠姬赵阳台之任,断妻苏惠音问。蕙因织锦为回文,五彩相宣,纵横八寸,题诗二百余首,计八百余言,纵横反复,皆成章句,名曰《璇玑图》以寄滔。”一说窦韬被徙沙漠,妻苏惠遂织锦为回文诗寄赠(《晋书·列女传》)。以上写游宦别离和闺中思妇的恋念。〔62〕傥(tǎng倘):同“倘”。华阴:即华山,在今陕西渭南县南。上士:道士;求仙的人。〔63〕服食:道家以为服食丹药可以长生不老。还山:即成仙。一作“还仙”。〔64〕寂:进入微妙之境。传:至,最高境界。〔65〕丹灶:炼丹炉。不顾,不顾问尘俗之事。〔66〕炼金鼎:在金鼎里炼丹。〔67〕骖(cān餐):三匹马驾车称“骖”。鸾,古代神话传说中凤凰一类的鸟。〔68〕少别:小别。〔69〕谢:告辞。告别。以上写学道炼丹者的离别。〔70〕下:下土。与“上士”相对。芍药之诗:语出《诗经·郑风·溱洧》:“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以芍药。”〔71〕佳人之歌:指李延年歌:“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72〕桑中:卫国地名。上宫:陈国地名。卫女、陈娥:均指恋爱中的少女。《诗经·鄘风·桑中》:“云谁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73〕渌(lù录)波:清澈的水波。〔74〕南浦:《楚辞·九歌·河伯》:“子交手兮东行,送美人兮南浦。”后以“南浦”泛指送别之地。〔75〕珪(guī规):一种洁白晶莹的圆形美玉。〔76〕别方:别离的双方。〔77〕名:种类。〔78〕盈:充盈。〔79〕折、惊:均言创痛之深。〔80〕渊:即王褒,字子渊。云:即扬雄,字子云。二人都是汉代著名的辞赋家。〔81〕严:严安。乐:徐乐。二人为汉代著名文章家。〔82〕金闺:指汉代长安金马门。汉官署名。是聚集才识之士以备汉武帝诏询的地方。彦:有学识才干的人。〔83〕兰台:汉代朝廷中藏书和讨论学术的地方。〔84〕凌云:据《史记·司马相如列传》载,司马相如作《大人赋》,汉武帝誉之为“飘飘有凌云之气,似游天地之间。”〔85〕雕龙:据《史记·孟子荀卿列传》载,驺奭作文,善闳辩。故齐人称颂为“雕龙奭”。

恨赋

江淹

试望平原,蔓草萦骨,拱木敛魂。人生到此,天道宁论!于是仆本恨人,心惊不已,直

念古者,伏恨而死。

至如秦帝按剑,诸侯西驰,削乎天下,同文共规,华山为城,紫渊为池。雄图既溢,武

力未毕。方架鼋鼍以为梁,巡海右以送曰。一旦魂断,宫车晚出。

若乃赵王既虏,迁于房陵。薄暮心动,昧旦神兴。别艳姬与美女,丧金舆及玉乘。置酒

欲饮,悲来填膺。千秋万岁,为怨难胜。

至如李君降北,名辱身冤。拔剑击柱,吊影惭魂。情往上郡,心留雁门。裂帛系书,誓

还汉恩。朝露溘至,握手何言?

若夫明妃去时,仰天太息。紫台稍远,关山无极。摇风忽起,日白西匿。陇雁少飞,代

云寡色。望君王兮何期?终芜绝兮异域。

至乃敬通见抵,罢归田里。闭关却扫,塞门不仕。左对孺人,右顾稚子。脱略公卿,跌

宕文史。赍志没地,长怀无已。

及夫中散下狱,神气激扬。浊醪夕引,素琴晨张。秋日萧索,浮云无光。郁青霞之奇意,

入修夜之不晹。

或有孤臣危涕,孽子坠心。迁客海上,流戍陇阴。此人但闻悲风泪起。血下蔚沾襟;亦

复含酸茹叹,销落湮沉。

若乃骑叠迹,车屯轨;黄尘匝地,歌吹四起。无不烟断火绝,闭骨泉里。已矣哉!

春草暮兮秋风惊,秋风罢兮春草生。绮罗毕兮池馆尽,琴瑟灭兮丘垄平。自古皆有死,

莫不饮恨而吞声。

高适燕歌行赏析

译文

唐玄宗开元二十六年,有个随从主帅出塞回来的人,写了《燕歌行》诗一首给我看。我感慨于边疆战守的事,因而写了这首《燕歌行》应和他。唐朝边境举烟火狼烟东北起尘土,唐朝将军辞家去欲破残忍之边贼。男子本来就看重横刀骑马天下行,天子赏识非常时赫赫英雄显本色。锣声响彻重鼓棰声威齐出山海关,旌旗迎风又逶迤猎猎碣石之山间。校尉紧急传羽书飞奔浩瀚之沙海,匈奴单于举猎火光照已到我狼山。山河荒芜多萧条满目凄凉到边土,胡人骑兵仗威力兵器声里夹风雨。战士拼斗军阵前半数死去半生还,美人却在营帐中还是歌来还是舞!时值深秋大沙漠塞外百草尽凋枯,孤城一片映落日战卒越斗越稀少。身受皇家深恩义常思报国轻寇敌,边塞之地尽力量尚未破除匈奴围。身穿铁甲守边远疆场辛勤已长久,珠泪纷落挂双目丈夫远去独啼哭。少妇孤单住城南泪下凄伤欲断肠,远征军人驻蓟北依空仰望频回头。边境飘渺多遥远怎可轻易来奔赴,绝远之地尽苍茫更是人烟何所有。杀气春夏秋三季腾起阵前似乌云,一夜寒风声声里如泣更声惊耳鼓。互看白刀乱飞舞夹杂大雪落纷纷,从来死节为报国难道还求著功勋?你没看见拼杀在沙场战斗多惨苦,现在还在思念有勇有谋的李将军。

《燕歌行》是高适的代表作。虽用乐府旧题,却是因时事而作的,这是乐府诗的发展,如果再进一步,就到了杜甫《丽人行》、《兵车行》、“三吏”、“三别”等即事命篇的新乐府了。《燕歌行》是一个乐府题目,属于《相和歌》中的《平调曲》,这个曲调以前没有过记载,因此据说就是曹丕开创的。曹丕的《燕歌行》有两首,是写妇女秋思,由他首创,所以后人多学他如此用燕歌行曲调做闺怨诗。高适的《燕歌行》是写边塞将士生活,用燕歌行曲调写此题材他是第一个。此诗主要是揭露主将骄逸轻敌,不恤士卒,致使战事失利。历来注家未对序文史事详加考核,都以为是讽张守珪而作。其实,这是不符史实的。此诗所刺对象应是受张守珪派遣、前往征讨奚、契丹的平卢讨击使、左骁卫将军安禄山。诗大体可分四段:首段八句写出师。其中前四句说战尘起于东北,将军奉命征讨,天子特赐光彩,已见得宠而骄,为后文轻敌伏笔。后四句接写出征阵容。旌旗如云,鼓角齐鸣,一路上浩浩荡荡,大模大样开赴战地,为失利时狼狈情景作反衬。“校尉”两句写抵达前线。羽书飞驰,见军情紧急;猎火照夜,说敌阵森严。第二段八句写战斗经过。其中前四句写战初敌人来势凶猛,我军伤亡惨重,后四句说至晚已兵少力竭,不得解围。“山川萧条极边土”,说明战场地形是无险可凭的开阔地带,这正有利于胡骑驰突,故接写敌军如暴风骤雨之袭来。“战士”两句用对比方法写出了主将骄惰轻敌,不恤士卒,一面是拚死苦战,一面仍恣意逸乐。这是诗中最有揭露性的描写。大漠衰草、落日孤城的萧飒景象,为“斗兵稀”作衬托,同时写战斗一直持续到傍晚。“身当恩遇常轻敌”,正面点出损兵被围的原因,是诗的主旨。第三段八句写征人,思妇两地相望,重会无期。诗虽古体,多用偶句,此段因内容需要,而犹着意作对仗。又此诗平仄转韵,一般四句一转,独此段八句全用仄韵,与表现双方摇摇不安的心绪相适应。杀气成云,刁斗传寒,都是极力渲染悲凉气氛。末段四句,两句写战士在生还无望的处境下,已决心以身殉国。“岂顾勋”三字,仍是对将帅的讽刺。两句诗人感慨,对战士的悲惨命运深寄同情,诗以“至今犹忆李将军”作结,再次点明主题。盛唐时,殷璠评高适曰:“其诗多胸臆语,兼有气骨。”此诗确实可以作为代表。

鉴赏

《燕歌行》不仅是高适的“第一大篇”(近人赵熙评语),而且是整个唐代边塞诗中的杰作,千古传诵,良非偶然。开元十五年(公元727),高适曾北上蓟门。二十年,信安王李禕征讨奚、契丹,他又北去幽燕,希望到信安王幕府效力,未能如愿:“岂无安边书,诸将已承恩。惆怅孙吴事,归来独闭门”(《蓟中作》)。可见他对东北边塞军事,下过一番研究工夫。开元二十一年后,幽州节度使张守珪经略边事,初有战功。但二十四年,张让平卢讨击使安禄山讨奚、契丹,“禄山恃勇轻进,为虏所败”(《资治通鉴》卷二百十五)。二十六年,幽州将赵堪、白真陀罗矫张守珪之命,逼迫平卢军使乌知义出兵攻奚、契丹,先胜后败。“守珪隐其状,而妄奏克获之功”(《旧唐书。张守珪传》)。高适对开元二十四年以后的两次战败,感慨很深,因写此篇。诗的主旨是谴责在皇帝鼓励下的将领骄傲轻敌,荒淫失职,造成战争失败,使广大兵士受到极大的痛苦和牺牲。诗人写的是边塞战争,但重点不在于民族矛盾,而是同情广大兵士,讽刺和愤恨不恤兵士的将军。全诗以非常浓缩的笔墨,写了一个战役的全过程:第一段八句写出师,第二段八句写战败,第三段八句写被围,第四段四句写死斗的结局。各段之间,脉理绵密。诗的发端两句便指明了战争的方位和性质,见得是指陈时事,有感而发。“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貌似揄扬汉将去国时的威武荣耀,实则已隐含讥讽,预伏不文。樊哙在吕后面前说:“臣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季布便斥责他当面欺君该斩。(见《史记。季布传》)所以,这“横行”的由来,就意味着恃勇轻敌。唐汝询说:“言烟尘在东北,原非犯我内地,汉将所破特余寇耳。盖此辈本重横行,天子乃厚加礼貌,能不生边衅乎?”(《唐诗解》卷十六)这样理解是正确的。紧接着描写行军:“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透过这金鼓震天、大摇大摆前进的场面,可以揣知将军临战前不可一世的骄态,也为下文反衬。战端一启,“校尉羽书飞瀚海”,一个“飞”字警告了军情危急:“单于猎火照狼山”,犹如“看明王宵猎,骑火一川明,笳鼓悲鸣,遣人惊!”(张孝祥《六州歌头》)不意“残贼”乃有如此威势。从辞家去国到榆关、碣石,更到瀚海、狼山,八句诗概括了出征的历程,逐步推进,气氛也从宽缓渐入紧张。第二段写战斗危急而失利。落笔便是“山川萧条极边土”,展现开阔而无险可凭的地带,带出一片肃杀的气氛。“胡骑”迅急剽悍,象狂风暴雨,卷地而来。汉军奋力迎敌,杀得昏天黑地,不辨死生。然而,就在此时此刻,那些将军们却远离阵地寻欢作乐:“美人帐下犹歌舞!”这样严酷的事实对比,有力地揭露了汉军中将军和兵士的矛盾,暗示了必败的原因。所以紧接着就写力竭兵稀,重围难解,孤城落日,衰草连天,有着鲜明的边塞特点的阴惨景色,烘托出残兵败卒心境的凄凉。“身当恩遇恒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回应上文,汉将“横行”的豪气业已灰飞烟灭,他的罪责也确定无疑了。第三段写士兵的痛苦,实是对汉将更深的谴责。应该看到,这里并不是游离战争进程的泛写,而是处在被围困的险境中的士兵心情的写照。“铁衣远戍辛勤久”以下三联,一句征夫,一句征夫悬念中的思妇,错综相对,离别之苦,逐步加深。城南少妇,日夜悲愁,但是“边庭飘飖那可度?”蓟北征人,徒然回首,毕竟“绝域苍茫更何有!”相去万里,永无见期,“人生到此,天道宁论!”更那堪白天所见,只是“杀气三时作阵云”;晚上所闻,惟有“寒声一夜传刁斗”,如此危急的绝境,真是死在眉睫之间,不由人不想到把他们推到这绝境的究竟是谁呢?这是深化主题的不可缺少的一段。最后四句总束全篇,淋漓悲壮,感慨无穷。“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最后士兵们与敌人短兵相接,浴血奋战,那种视死如归的精神,岂是为了取得个人的功勋!他们是何等质朴、善良,何等勇敢,然而又是何等可悲呵!诗人的感情包含着悲悯和礼赞,而“岂顾勋”则是有力地讥刺了轻开边衅,冒进贪功的汉将。最末二句,诗人深为感慨道:“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八九百年前威镇北边的飞将军李广,处处爱护士卒,使士卒“咸乐为之死”。这与那些骄横的将军形成多么鲜明的对比。诗人提出李将军,意义尤为深广。从汉到唐,悠悠千载,边塞战争何计其数,驱士兵如鸡犬的将帅数不胜数,备历艰苦而埋尸异域的士兵,更何止千千万万!可是,千百年来只有一个李广,怎不教人苦苦地追念他呢?杜甫赞美高适、岑参的诗:“意惬关飞动,篇终接混茫。”(《寄高使君、岑长史三十韵》)此诗以李广终篇,意境更为雄浑而深远。全诗气势畅达,笔力矫健,经过惨淡经营而至于浑化无迹。气氛悲壮淋漓,主意深刻含蓄。“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诗人着意暗示和渲染悲剧的场面,以凄凉的惨状,揭露好大喜功的将军们的罪责。尤可注意的是,诗人在激烈的战争进程中,描写了士兵们复杂变化的内心活动,凄恻动人,深化了主题。全诗处处隐伏着鲜明的对比。从贯串全篇的描写来看,士兵的效命死节与汉将的怙宠贪功,士兵辛苦久战、室家分离与汉将临战失职,纵情声色,都是鲜明的对比。而结尾提出李广,则又是古今对比。全篇“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二句最为沈至”(《唐宋诗举要》引吴汝纶评语),这种对比,矛头所指十分明显,因而大大加强了讽刺的力量。《燕歌行》是唐人七言歌行中运用律句很典型的一篇。全诗用韵依次为入声“职”部、平声“删”部、上声“麌”部、平声“微”部、上声“有”部、平声“文”部,恰好是平仄相间,抑扬有节。除结尾两句外,押平韵的句子,对偶句自不待言,非对偶句也符合律句的平仄,如“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碍石间”;押仄韵的句子,对偶的上下句平仄相对也是很严整的,如“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这样的音调之美,正是“金戈铁马之声,有玉磐鸣球之节”(《唐风定》卷九邢昉评语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汉家:指代唐朝。唐代诗人喜欢以汉代唐。他们这样指代,一般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汉朝比较强盛,所以唐代诗人在描写与敌人作战的时候,经常以汉指代唐朝,以夸耀唐军的威风。如岑参《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明明封长卿是唐代的将军,却把他说成是“汉家大将西出师”。又如高适这首诗,明明是唐代发生的战争,他却说“汉家”、“汉将”,言语之间流露出一股夸耀和自豪的感情。唐代诗人喜欢以汉指代唐,还有一个原因,便于讽刺。唐代诗人在讽刺当朝皇帝的时候,也经常以汉指代唐,这样可以使讽刺皇帝显得比较委婉。如白居易的著名诗篇《长恨歌》批评唐玄宗贪恋女色,说“汉皇重色思倾国”。又如李颀批评唐玄宗穷兵黩武,侵略其他少数民族,“空见蒲桃入汉家”。所以提出这一点,是请大家留心,以后碰到同类问题,就不会拘于字面,而不知所措了。烟尘:烽烟尘土。古代打仗,用狼粪点着以后报警。狼烟起就是呼唤友军前来支援,边境上常设有烽火台。这儿用烟尘指代战争。在东北:指在东北方向。唐代开元年间,唐与契丹族,奚族在今天河北北部一带发生过几次战争。站在长安位置上来讲,河北北部在唐朝首都长安东北,所以说烟尘在东北。这一句是说,东北边境发生了战争。点明了时间、地点和事件,说明敌人来犯,边境告急。汉将辞家破残贼:唐军将士告别亲友,告别家乡,准备前去歼灭凶残的敌人。请注意“残”字,一般书中无注解,这里是“凶残”的意思,“残敌”,是指凶残的敌人。今天意思是残留、残存之意,如残留的敌人,称残敌。如果当时只是残留的敌人那就不必兴师动众派兵去支援了。这句是承上句,说明出征原因。唐将离别家园,是为了奔赴沙场杀敌。男儿本自重横行:男子汉本来就看重杀敌打仗,这样方显出男子本色。重:看重。横行:纵横驰骋,不可阻挡。这句话最早出于《史记》,汉代有个名将叫樊哙,他曾与吕后说:“臣愿将十万众,横行匈奴中。”意思是说,他希望能带领十万军队,去扫荡匈奴。因为当时和匈奴矛盾很深。这里高适是活用了樊哙的话意,表唐军将士同仇敌忾,杀敌的势气很高、很旺盛。天子非常赐颜色。天子:指皇帝。国家认为皇帝是天之娇子。非常:不一般。这个词现代汉语里也有,大家很熟悉,但还要解释一下:在古代“非常”是两个词,“非”:不,不是。“常”:通常、平常。“非常”即不平常。今天“非常”虽有此意,但它是一个词,是副词。意思与古代“非常”相近,但两者不完全一致。赐颜色:俗语给面子,赏脸。赐:在过去封建社会里,皇帝无论给谁什么都叫“赐”。给你官做叫“赐恩”“、赐官”,要找你的不是,定你的罪,叫“赐罪”。叫你死为“赐死”。颜色:脸色、脸面。这个词与我们现在也不一样,现在是“色彩”。古代“颜”是“脸”;“颜色”:脸色。“赐颜色”:给脸面。整句的意思是,皇帝也非常赏识男儿到边境杀敌立功的志气与行动。三、四两句是议论,说明男儿辞家破贼,报效国家,原是大丈夫本色,皇上对此非常赞赏。

唐诗中哪篇容易赏析呢?

开元二十六年[2],客有从御史大夫张公出塞而还者[3],作《燕歌行》以示。适感征戍之事,因而和[4]焉。

汉家烟尘[5]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6]。男儿本自重横行[7],天子非常赐赐颜色[8]。扌从金伐鼓下榆关[9],旌旆逶迤碣石[10]间。校尉羽书飞瀚海[11],单于猎火照狼山[12]。山川萧条极边土[13],胡骑凭陵杂风雨[14]。战士军前半死生[15],美人帐[16]下犹歌舞。大漠穷秋塞草腓[17],孤城落日斗兵稀。身当恩遇恒轻敌[18],力尽关山[19]未解围。铁衣远戍辛勤久[20],玉箸[21]应啼别离后。少妇城南[22]欲断肠,征人蓟北[23]空回首。边风飘飖那可度[24],绝域苍茫[25]更何有!杀气三时作阵云[26],寒声一夜传刁斗[27]。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28]!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29]。

[注释]:

[1]燕歌行:乐府《相和歌·平调曲》旧题,多写思妇怀念征人的内容。[2]开元二十六年:即公元738年,开元是唐玄宗的年号。[3]"客有”句:有跟随张守珪出塞回来的人。张公,指幽州节度使张守珪。[4]和:依照别人诗词的题材、体裁和格律作诗词。[5]汉家:汉朝,这里借指唐朝。烟尘:战火,边疆的战争。[6]残贼:凶残的敌寇。[7]重:推崇、看重。横行:往来冲杀无可阻挡。[8]赐颜色:赏识、器重、给予隆重丰厚的待遇的意思。[9]扌从:撞击。下榆关:向山海关进发。[10]旌旆:旌旗。逶迤:弯弯曲曲、绵延不断的样子。碣石:山名,在今河北省乐亭县西南。[11]校尉:武官名,地位低于将军。飞瀚海:从大沙漠飞来。[12]单于:本指匈奴酋长,这里泛指敌人的首领。猎火:打猎时燃起的火光。狼山:即狼居胥山,在今蒙古自治区西北部。[13]"山川”句:汉军抗击敌人,来到了山川萧条的边界地带。极:穷尽,终点。[14]胡骑:敌人的马队。凭陵:仗势欺人,侵扰凌逼。杂风雨:形容敌势之猛如暴风骤雨。杂:交错。[15]半死生:一半死、一半生,伤亡极多的意思。[16]帐:将帅的营帐。[17]穷秋:晚秋。腓:病,这里是指枯黄衰败的意思。[18]恩遇:指受到器重。轻敌:蔑视敌人。[19]关山:边塞。[20]铁衣:铠甲,这里是身披铁衣的意思。辛勤久:长期在边疆戍守。[21]玉箸:白色的筷子,这里指思妇的眼泪。[22]城南:长安城南。这里泛指居民区。[23]蓟北:蓟州以北,这里泛指戍守的边疆。[24]飘飖:长风吹荡的样子。度:过,这里是居住、生活的意思。[25]绝域:极远的边疆荒凉地区。[26]三时:指早、午、晚。阵云:战云。[27]刁斗:军中白天用来做饭、夜晚用来打更的铜器,有把,形似三角锅。[28]死节:有气节的死,指为国牺牲。勋:功劳。这句是说,战死是为了报国,不是为了个人的功名利禄。[29]李将军:指汉将李广。

[讲解]:

这首诗的原序,说明了写作时间和写作起因。为什么看了随张守珪出塞的人写的诗,就“感征戍之事”呢?原来在开元二十六年,张守珪的部将赵堪等假借张守珪的命令,逼迫平卢军使乌知义在湟水以北邀击叛乱的契丹余党,“初胜后败”,但张守珪却“隐其败状而妄奏克捷之功”。高适了解到这种情况之后,就写了这首《燕歌行》,对张守珪谎报军功的行为不满。但是诗人写这首诗的起因,诗里描写的内容,都远远超出了张守珪一人一事,它是对当时整个边塞战争的概括,具有典型性。

全诗分为三部分。

第一部分写汉家将士慷慨辞行的情况。

前两句写辞家的原因和所去的方向。“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汉家”边境有难,“汉将”请缨赴敌,连用两个“汉”字开头,造成一种连贯的气势,很好地体现了汉家将士急国家之难,挺身破贼的英雄气慨,也烘托出了战事紧急的气氛。

后两句写汉家将士出发前的士气。堂堂男子,本来就崇尚英勇杀敌的精神,再加上天子的慰勉与赏识,将士士气之高,是可以想见的。

第二部分写汉家将士奔赴疆场的情况。

前两句写行军的路线和出征的军容声势。大军经由碣石山一带,向榆关进发。行军中,击鼓而进,鸣金而止,用金、鼓节制队伍的进退。“旌旆逶迤”四字,形象生动,它不只写出了出征队伍的浩大,也写出了道路的崎岖曲折,给人们勾勒出一幅颇为壮观的军伍挺进图。这样大队人马行军,只闻金鸣鼓响,只见旌光旆影,却听不到人喊马嘶,这正生动地表现了战士同仇敌忾,奔赴疆场的情景。

后两句写军情紧急,深化战争气氛。正因为军情紧急,将士们才辞家破贼,长途驱驰;行军中,又遇到校尉军书传来,可见事态又有了新的发展,对汉军更加不利。“羽书”本已表示了十万火急,紧跟着一个“飞”字,就更见形势紧迫,有燃眉之急。是什么情况如此急不可待呢?“单于猎火照狼山”,敌人已经首先采取军事行动了。汉军未到,敌人就发动了进攻,这表示着情况的不利,为下面“半死生”、“未解围”的描写埋下了伏线。两句诗,把临战前的紧张气氛推向了高潮。

第三部分写疆场战斗的情况。

前四句写战争的进行情况。

"山川萧条极边土”,写出了战斗的环境是在荒凉的边境线上。边疆的荒凉,是连年征战的结果。山川的“萧条”,也衬托出战争的残酷。战斗的对手是倚势猖獗的劲敌。“杂风雨”三字,写敌兵来如风雨、去如闪电,凶猛剽悍,不可一世。照应了开篇第二句“破残贼”的“残”字。

敌人既然首先点燃了“猎火”,又倚势“凭陵”,这说明战争完全是敌人挑起的,汉军所进行的是一场正义卫边的战斗。面对这样一场战斗,汉军本来应当上下一心,协力破敌。然而,战斗开始之后,情况却是——“战士军前半死生”。“半死生”,不仅说明形势对汉军不利(这仍是从“残贼”的“残”字而来);同时也暗示了汉军士卒的英勇,他们面对强敌,奋不顾身,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汉军本已具备了取胜条件,如士卒崇尚杀敌立功、天子的支持鼓励、所进行的是一场正义战争等等,为什么反而使这样多的健儿饮恨沙场?“美人帐下犹歌舞”,责任完全在统帅。一个“犹”字用意很深。战斗如此激烈,士卒伤亡如此惨重,统帅们却还那样佚乐不休,其他的时候就更可想而知了。这样不顾国家、不恤士卒的腐朽已极的人,哪还有心思去运筹帷幄?哪还有精神去阵前指挥?哪还有勇气去身先士卒、冲锋陷阵?这场战斗,实际上是汉家士卒在一腔爱国热情支持下进行的一场没有指挥的战斗!

后四句写战斗的结局——汉军失败了,这是必然的。

"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写战斗结束后的凄凉景象,又点出了战斗进行的季节。深秋草黄马肥,正是塞外敌人入境掠夺的大好时机。敌人有天时之利,汉军又上下异心,以至大队人马经过一场厮杀,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士卒。前面说“半死生”,是从死人很多的角度正面说明伤亡惨重;这里说“斗兵稀”是从活下来的人很少的角度,从反面说明伤亡之重前后照应。共同杀敌的伙伴,一半作了敌人的刀下鬼,士卒们此时的心情该是何等惨痛凄凉!在这里,诗歌没有直接写士卒的心情,而是通过衰草、孤城、落日等惨淡凄凉的景物来渲染气氛、来衬托人物的心境的。

"身当恩遇常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交代战斗的结果。士卒们拼却性命,却未能杀退敌人,解脱危机,但士卒们是没有责任的。前一句写士卒报国的壮志,下一句写意外的结果,一起一落,迭宕之中加深了对统帅的批判——正是他们造成了人亡地失的局面!

第三部分写边疆士卒的复杂心理。

朝廷选择统帅不得其人,他们只知花天酒地及时行乐,哪顾士卒的死活?啊管疆土的保失?统帅的腐朽,使得士卒沙场久戍。这些士卒,一方面对战争的正义性有着充分认识,面对风雨杂沓而来的“残贼”,能够抱着献身精神去努力战斗;另一方面,又对腐朽的统帅不满,在战斗间歇的时候,他们思绪翻腾,心情十分沉重。

他们想念久别的妻子。此刻,在士卒的脑海里,浮现出妻子的身影,是那样亲切、那样具体,妻子簌簌而落的眼泪,是那样深的触动着他们的情怀。“玉箸应啼别离后”,一个“应”字,表现出征人遐思冥想的情态,有无限深情。他们离家太久了!离家太远了!他们离家之后,一方面由于日久,引起妻子的思念和对他们安全的担心;另一方面也由于离开了丈夫,生活上难免遇到困难,这就更使她们想念自己的亲人。这种相思是如此之深、如此之痛,甚至到了“少妇城南欲断肠”的程度。身在边疆,心向家乡的士卒,想得很多很多。他们向着家乡望啊,望啊……然而,这频频怅望,又于事何补呢?“征人蓟北空回首”!一个“空”字,不也形象地体现了那种“欲断肠”的感情吗?这真是人隔千里地,相思一般同。

他们感到边塞生活的寂寞。空旷寥阔的边地上,只有飘飖的边风同他们相伴。他们白天披坚执锐,冲锋陷阵;夜晚顶风冒寒,巡逻戒备。这里虽然没有直接描写士卒的思想活动,但景物的凄凉正衬托出他们心境的凄凉;战地生活的紧张劳苦,与统帅的朝欢暮乐相对照,也反映出他们心境的愁苦。

最后总结全篇,写士卒们对统帅的不满和对良将的思念。

这是一首七言歌行,它能利用工整的对偶句,塑造出对比鲜明的形象,增强艺术效果。“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一苦一乐,生动地描绘了军中的阶级对立关系。“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千里关山,两心牵挂,淋漓尽致地揭示出征人思亲的感情。

全诗四句一折,流利婉转,起伏跳跃,与士卒思想感情的变化和谐一致。

赏析

《燕歌行》不仅是高适的“第一大篇”(近人赵熙评语),而且是整个唐代边塞诗中的杰作,千古传诵,良非偶然。开元十五年(727),高适曾北上蓟门。二十年,信安王李禕征讨奚、契丹,他又北去幽燕,希望到信安王幕府效力,未能如愿:“岂无安边书,诸将已承恩。惆怅孙吴事,归来独闭门”(《蓟中作》)。可见他对东北边塞军事,下过一番研究工夫。开元二十一年后,幽州节度使张守珪经略边事,初有战功。但二十四年,张让平卢讨击使安禄山讨奚、契丹,“禄山恃勇轻进,为虏所败”(《资治通鉴》卷二百十五)。二十六年,幽州将赵堪、白真陀罗矫张守珪之命,逼迫平卢军使乌知义出兵攻奚、契丹,先胜后败。“守珪隐其状,而妄奏克获之功”(《旧唐书?张守珪传》)。高适对开元二十四年以后的两次战败,感慨很深,因写此篇。诗的主旨是谴责在皇帝鼓励下的将领骄傲轻敌,荒淫失职,造成战争失败,使广大兵士受到极大的痛苦和牺牲。诗人写的是边塞战争,但重点不在于民族矛盾,而是同情广大兵士,讽刺和愤恨不恤兵士的将军。全诗以非常浓缩的笔墨,写了一个战役的全过程:第一段八句写出师,第二段八句写战败,第三段八句写被围,第四段四句写死斗的结局。各段之间,脉理绵密。诗的发端两句便指明了战争的方位和性质,见得是指陈时事,有感而发。“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貌似揄扬汉将去国时的威武荣耀,实则已隐含讥讽,预伏不文。樊哙在吕后面前说:“臣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季布便斥责他当面欺君该斩。(见《史记?季布传》)所以,这“横行”的由来,就意味着恃勇轻敌。唐汝询说:“言烟尘在东北,原非犯我内地,汉将所破特余寇耳。盖此辈本重横行,天子乃厚加礼貌,能不生边衅乎?”(《唐诗解》卷十六)这样理解是正确的。紧接着描写行军:“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透过这金鼓震天、大摇大摆前进的场面,可以揣知将军临战前不可一世的骄态,也为下文反衬。战端一启,“校尉羽书飞瀚海”,一个“飞”字警告了军情危急:“单于猎火照狼山”,犹如“看明王宵猎,骑火一川明,笳鼓悲鸣,遣人惊!”(张孝祥《六州歌头》)不意“残贼”乃有如此威势。从辞家去国到榆关、碣石,更到瀚海、狼山,八句诗概括了出征的历程,逐步推进,气氛也从宽缓渐入紧张。第二段写战斗危急而失利。落笔便是“山川萧条极边土”,展现开阔而无险可凭的地带,带出一片肃杀的气氛。“胡骑”迅急剽悍,象狂风暴雨,卷地而来。汉军奋力迎敌,杀得昏天黑地,不辨死生。然而,就在此时此刻,那些将军们却远离阵地寻欢作乐:“美人帐下犹歌舞!”这样严酷的事实对比,有力地揭露了汉军中将军和兵士的矛盾,暗示了必败的原因。所以紧接着就写力竭兵稀,重围难解,孤城落日,衰草连天,有着鲜明的边塞特点的阴惨景色,烘托出残兵败卒心境的凄凉。“身当恩遇恒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回应上文,汉将“横行”的豪气业已灰飞烟灭,他的罪责也确定无疑了。第三段写士兵的痛苦,实是对汉将更深的谴责。应该看到,这里并不是游离战争进程的泛写,而是处在被围困的险境中的士兵心情的写照。“铁衣远戍辛勤久”以下三联,一句征夫,一句征夫悬念中的思妇,错综相对,离别之苦,逐步加深。城南少妇,日夜悲愁,但是“边庭飘飖那可度?”蓟北征人,徒然回首,毕竟“绝域苍茫更何有!”相去万里,永无见期,“人生到此,天道宁论!”更那堪白天所见,只是“杀气三时作阵云”;晚上所闻,惟有“寒声一夜传刁斗”,如此危急的绝境,真是死在眉睫之间,不由人不想到把他们推到这绝境的究竟是谁呢?这是深化主题的不可缺少的一段。最后四句总束全篇,淋漓悲壮,感慨无穷。“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最后士兵们与敌人短兵相接,浴血奋战,那种视死如归的精神,岂是为了取得个人的功勋!他们是何等质朴、善良,何等勇敢,然而又是何等可悲呵!诗人的感情包含着悲悯和礼赞,而“岂顾勋”则是有力地讥刺了轻开边衅,冒进贪功的汉将。最末二句,诗人深为感慨道:“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八九百年前威镇北边的飞将军李广,处处爱护士卒,使士卒“咸乐为之死”。这与那些骄横的将军形成多么鲜明的对比。诗人提出李将军,意义尤为深广。从汉到唐,悠悠千载,边塞战争何计其数,驱士兵如鸡犬的将帅数不胜数,备历艰苦而埋尸异域的士兵,更何止千千万万!可是,千百年来只有一个李广,怎不教人苦苦地追念他呢?杜甫赞美高适、岑参的诗:“意惬关飞动,篇终接混茫。”(《寄高使君、岑长史三十韵》)此诗以李广终篇,意境更为雄浑而深远。全诗气势畅达,笔力矫健,经过惨淡经营而至于浑化无迹。气氛悲壮淋漓,主意深刻含蓄。“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诗人着意暗示和渲染悲剧的场面,以凄凉的惨状,揭露好大喜功的将军们的罪责。尤可注意的是,诗人在激烈的战争进程中,描写了士兵们复杂变化的内心活动,凄恻动人,深化了主题。全诗处处隐伏着鲜明的对比。从贯串全篇的描写来看,士兵的效命死节与汉将的怙宠贪功,士兵辛苦久战、室家分离与汉将临战失职,纵情声色,都是鲜明的对比。而结尾提出李广,则又是古今对比。全篇“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二句最为沈至”(《唐宋诗举要》引吴汝纶评语),这种对比,矛头所指十分明显,因而大大加强了讽刺的力量。《燕歌行》是唐人七言歌行中运用律句很典型的一篇。全诗用韵依次为入声“职”部、平声“删”部、上声“麌”部、平声“微”部、上声“有”部、平声“文”部,恰好是平仄相间,抑扬有节。除结尾两句外,押平韵的句子,对偶句自不待言,非对偶句也符合律句的平仄,如“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碍石间”;押仄韵的句子,对偶的上下句平仄相对也是很严整的,如“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这样的音调之美,正是“金戈铁马之声,有玉磐鸣球之节”(《唐风定》卷九邢昉评语)。

··下面这个容易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杜甫的《绝句》

对春天的阳光明丽、惠风和畅、鸟语花香感受至深,诗人无须触摸就能想象出泥土的松湿和沙砾的温暖;而泥之融、沙之暖的体会又加深了对飞燕的轻盈、鸳鸯娇慵的视觉印象,从而使诗人的整个身心都沉浸于柔美和谐和春意之中。反复诵读此诗,你也会有春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此诗的成功不但在于作者善于观察物象,更在于作者善于体察物情。

赏析

《燕歌行》不仅是高适的“第一大篇”(近人赵熙评语),而且是整个唐代边塞诗中的杰作,千古传诵,良非偶然。开元十五年(727),高适曾北上蓟门。二十年,信安王李禕征讨奚、契丹,他又北去幽燕,希望到信安王幕府效力,未能如愿:“岂无安边书,诸将已承恩。惆怅孙吴事,归来独闭门”(《蓟中作》)。可见他对东北边塞军事,下过一番研究工夫。开元二十一年后,幽州节度使张守珪经略边事,初有战功。但二十四年,张让平卢讨击使安禄山讨奚、契丹,“禄山恃勇轻进,为虏所败”(《资治通鉴》卷二百十五)。二十六年,幽州将赵堪、白真陀罗矫张守珪之命,逼迫平卢军使乌知义出兵攻奚、契丹,先胜后败。“守珪隐其状,而妄奏克获之功”(《旧唐书?张守珪传》)。高适对开元二十四年以后的两次战败,感慨很深,因写此篇。诗的主旨是谴责在皇帝鼓励下的将领骄傲轻敌,荒淫失职,造成战争失败,使广大兵士受到极大的痛苦和牺牲。诗人写的是边塞战争,但重点不在于民族矛盾,而是同情广大兵士,讽刺和愤恨不恤兵士的将军。全诗以非常浓缩的笔墨,写了一个战役的全过程:第一段八句写出师,第二段八句写战败,第三段八句写被围,第四段四句写死斗的结局。各段之间,脉理绵密。诗的发端两句便指明了战争的方位和性质,见得是指陈时事,有感而发。“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貌似揄扬汉将去国时的威武荣耀,实则已隐含讥讽,预伏不文。樊哙在吕后面前说:“臣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季布便斥责他当面欺君该斩。(见《史记?季布传》)所以,这“横行”的由来,就意味着恃勇轻敌。唐汝询说:“言烟尘在东北,原非犯我内地,汉将所破特余寇耳。盖此辈本重横行,天子乃厚加礼貌,能不生边衅乎?”(《唐诗解》卷十六)这样理解是正确的。紧接着描写行军:“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透过这金鼓震天、大摇大摆前进的场面,可以揣知将军临战前不可一世的骄态,也为下文反衬。战端一启,“校尉羽书飞瀚海”,一个“飞”字警告了军情危急:“单于猎火照狼山”,犹如“看明王宵猎,骑火一川明,笳鼓悲鸣,遣人惊!”(张孝祥《六州歌头》)不意“残贼”乃有如此威势。从辞家去国到榆关、碣石,更到瀚海、狼山,八句诗概括了出征的历程,逐步推进,气氛也从宽缓渐入紧张。第二段写战斗危急而失利。落笔便是“山川萧条极边土”,展现开阔而无险可凭的地带,带出一片肃杀的气氛。“胡骑”迅急剽悍,象狂风暴雨,卷地而来。汉军奋力迎敌,杀得昏天黑地,不辨死生。然而,就在此时此刻,那些将军们却远离阵地寻欢作乐:“美人帐下犹歌舞!”这样严酷的事实对比,有力地揭露了汉军中将军和兵士的矛盾,暗示了必败的原因。所以紧接着就写力竭兵稀,重围难解,孤城落日,衰草连天,有着鲜明的边塞特点的阴惨景色,烘托出残兵败卒心境的凄凉。“身当恩遇恒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回应上文,汉将“横行”的豪气业已灰飞烟灭,他的罪责也确定无疑了。第三段写士兵的痛苦,实是对汉将更深的谴责。应该看到,这里并不是游离战争进程的泛写,而是处在被围困的险境中的士兵心情的写照。“铁衣远戍辛勤久”以下三联,一句征夫,一句征夫悬念中的思妇,错综相对,离别之苦,逐步加深。城南少妇,日夜悲愁,但是“边庭飘飖那可度?”蓟北征人,徒然回首,毕竟“绝域苍茫更何有!”相去万里,永无见期,“人生到此,天道宁论!”更那堪白天所见,只是“杀气三时作阵云”;晚上所闻,惟有“寒声一夜传刁斗”,如此危急的绝境,真是死在眉睫之间,不由人不想到把他们推到这绝境的究竟是谁呢?这是深化主题的不可缺少的一段。最后四句总束全篇,淋漓悲壮,感慨无穷。“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最后士兵们与敌人短兵相接,浴血奋战,那种视死如归的精神,岂是为了取得个人的功勋!他们是何等质朴、善良,何等勇敢,然而又是何等可悲呵!诗人的感情包含着悲悯和礼赞,而“岂顾勋”则是有力地讥刺了轻开边衅,冒进贪功的汉将。最末二句,诗人深为感慨道:“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八九百年前威镇北边的飞将军李广,处处爱护士卒,使士卒“咸乐为之死”。这与那些骄横的将军形成多么鲜明的对比。诗人提出李将军,意义尤为深广。从汉到唐,悠悠千载,边塞战争何计其数,驱士兵如鸡犬的将帅数不胜数,备历艰苦而埋尸异域的士兵,更何止千千万万!可是,千百年来只有一个李广,怎不教人苦苦地追念他呢?杜甫赞美高适、岑参的诗:“意惬关飞动,篇终接混茫。”(《寄高使君、岑长史三十韵》)此诗以李广终篇,意境更为雄浑而深远。全诗气势畅达,笔力矫健,经过惨淡经营而至于浑化无迹。气氛悲壮淋漓,主意深刻含蓄。“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诗人着意暗示和渲染悲剧的场面,以凄凉的惨状,揭露好大喜功的将军们的罪责。尤可注意的是,诗人在激烈的战争进程中,描写了士兵们复杂变化的内心活动,凄恻动人,深化了主题。全诗处处隐伏着鲜明的对比。从贯串全篇的描写来看,士兵的效命死节与汉将的怙宠贪功,士兵辛苦久战、室家分离与汉将临战失职,纵情声色,都是鲜明的对比。而结尾提出李广,则又是古今对比。全篇“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二句最为沈至”(《唐宋诗举要》引吴汝纶评语),这种对比,矛头所指十分明显,因而大大加强了讽刺的力量。《燕歌行》是唐人七言歌行中运用律句很典型的一篇。全诗用韵依次为入声“职”部、平声“删”部、上声“麌”部、平声“微”部、上声“有”部、平声“文”部,恰好是平仄相间,抑扬有节。除结尾两句外,押平韵的句子,对偶句自不待言,非对偶句也符合律句的平仄,如“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碍石间”;押仄韵的句子,对偶的上下句平仄相对也是很严整的,如“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这样的音调之美,正是“金戈铁马之声,有玉磐鸣球之节”(《唐风定》卷九邢昉评语)。